可唐謹銘當然不可能寫過這麼荒唐的東西,但是書信上麵的字跡,又分明就是他自己的手筆。
細看文字的一筆一劃,一撇一捺,就連下筆的力道都模仿的相似到了極致,當真巧奪天工,恐怕除了唐謹銘本人以外,就再沒有人可以分辨這封信函的真假。
“這……這好像當真是老爺子的筆跡……”一些熟知唐謹銘筆跡的家主也從其他的信函中發現了這個問題。
頃刻間,唐謹銘的眼壑便染上了一層厚重的敵意,那是他三十年前在爭奪總家主之位時用來看死對頭的眼神。
“已經太久了……”唐謹銘悵然道,“已經太久沒有人敢在我老頭子的麵前耍這樣高明的花樣了,唐靜,你是這三十年來的第一個,也一定是最後一個。”
“你……你想對我怎麼樣?我說的可都是實情……”唐靜大叫,禁不住連退了幾步。
“那好,那你就告訴大家,你究竟是怎麼將這些所謂的證據弄到手的?嗬嗬,你覺得老頭子我是一個會笨到留尾巴讓別人抓的人嗎?”唐謹銘狠聲問。
“這……這些信都是我拓印下來的……真跡……真跡當然已經被你燒了……”唐靜昂著頭,生怕泄了底氣,這也是唐術久教給他的說辭。
“你說拓印?哼哼……即便是拓印,你也得要拿得到真跡才有拓印的可能吧?你可莫要太高看你自己了,要知道任何經由老頭子我過手的密信,就絕無可能再落入他人之手,即便是唐薇薇也不例外,就更遑論是你唐靜了。”
唐謹銘步步緊逼,言語間可謂滴水不漏,“好了,老頭子我就姑且再最後問你一次,這些信函究竟是從哪裏弄到的?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因為你可能不會再有反悔的機會。”
“我……”唐靜一窒,腦中一片空白,本以為唐術久教給他的回答已經萬無一失了,哪知道唐謹銘偏偏還追問下去,這下可就再沒有事先準備好的答案可以幫他過關了。
“小侄手中的這兩封信函似乎可以回答老爺子您的問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裝作埋頭看信的唐術久忽然開口說話了,在他看來,唐靜的任務已經完成,那麼唐靜就已經再沒有可以利用的價值了,是到了該拋棄這枚棋子的時候了。
“哦?”唐謹銘將目光轉向唐術久,疑聲道,“那老頭子倒是洗耳恭聽。”
“如果小侄理解的不錯,我手中的這封信應該就是從朝廷寄來的第一封信了,那麼就容小侄為諸位念一念吧。”唐術久展平那舊的發脆的宣紙,朗聲道,“風止可啟,見字之期,為‘止風令’之伊始,風勢雖大,若與汝合力,則定止之,固吾君有令,特遣一炎氏掌命師相助於汝,一統暗組,再做籌謀。”
讀罷這封,唐術久又抽開另外一張,續道,“接下來的這一封,是老爺子的回函,內容是這樣的——百裏大人親鑒,炎氏掌命師已妥善安置於下陵分家,待十二載後,吾必助其勝出獒選,彼時暗組盡歸君手,大,事,可,成。”
唐術久一字一頓的讀完,字字直擊人心。
唐靜懵了,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懵了,他明明已經事先翻閱過全部的偽造信函,他敢用他的人頭擔保,他根本沒有見過唐術久剛才所朗讀的那兩封信。
就算他再蠢此時也差不多明白了,唐術久既然故意藏著這兩封信,那就是早已為其過河拆橋的行為埋好了伏筆。
“唐,術,久!!!”唐靜的聲音卡在喉嚨裏低吼,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唐謹銘的眼神已經不能再用“敵意”兩個字來形容,或許就連“殺意”也不能充分表達那目光中透出來的襲襲寒意,時至此刻,他才終於明白了這次的對手究竟做了怎樣的完全準備。
僅僅是一個刹那,唐謹銘的腦中已經飛速計算起唐術久一切可能用到的手段,想先一步算出己方的勝算。
手段謀略間的較量從來就不是唐謹銘所懼怕的,倒不如說在這方麵他有著絕強的自信,隻可惜他的身心早已不再年輕,這樣消耗腦力的思考需要在一瞬間完成,無疑會對他的身體造成極其嚴重的負擔。
一屋的人,懷著各種不同的心境,屏住呼吸等待著即將發生的對峙。
整個議事堂忽然緊張的空氣中,以唐謹銘和唐術久為中心,正要刮起一場無形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