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百十一章 終章(1 / 2)

(昨天應該是林媛做了“皇後”,誤寫成“太後,已修正,請大家見諒)

晨露在風雪中疾奔,雪粒紛紛揚揚,由小變大,逐漸現出六角的輪廓來。

冰涼的雪片打在她的臉上,她什麼也感覺不到。

街上人流稀疏,大家看夠了封後儀式的熱鬧,此時紛紛回家休憩。一路行來,即使有寥寥幾人見了她,也隻覺一道淡影晃過。

朱雀大街的左側,便是國欽寺了,此時雖然夜色已深,卻頗為熱鬧——寺中正在放焰口,善男信女們各個合什為禮,十分虔誠。

晨露遠遠瞥了一眼,見那慧明禪師身著紫金袈裟,一派寶相莊嚴的站在高台之上,正在宣講佛理,她滿心痛憎,哪有心思去管,正要轉身而去,卻聽身後有人低宣佛號道:“施主身上怨憤纏繞,鬱積與心,隻怕於己不利。”

她詫異回身,但見一位老僧身著白舊僧袍,雙目炯炯,麵相清奇已極。

“與己不利?”

她冷笑著低喃,回道:“上蒼不仁,為善無福,做惡不罰,人皆負我,不得一日暢快……這樣的日子,就算苟活百年,又有什麼意味?”

“施主差矣,俗世中所謂‘人在做,天在看,話雖俚鄙,卻一語中的——就是施主您自己,若沒有之前的廣大福緣,又哪能逆轉陰陽?”

晨露悚然一驚,急問道:“你到底是誰?”

“一介比丘,無足掛齒。”

“上天讓我重生,卻仍是難挽舊時——那些罪魁禍首,一個個都遁入黃泉,而我真正在意的,卻永遠咫尺天涯!”

“施主如何看我佛門的忍恕之道?”

“修行之人與人為善,遁出紅塵外,當然如此。”

“此言差矣,佛菩薩亦有金剛怒目之相,不除惡,又何來善?我佛以真經渡化世人,又何來愚忍之道?”

老僧微笑著歎道:“隻因恨由心生,欲傷人,先傷己——對方既然與你有所嫌怨,當然希望你不利,你遵他心意,任由恨意腐蝕靈竅,豈不是愚不可及?”

“這道理我也懂,隻是我心中憂恨綿長,不可斷絕,又要如何放下呢?”

老僧雙眉微顫,突然大喝一聲,天地間,隻聽那一聲“咄“音——

“汝心在何處?來,吾為汝安之!”(注)

晨露耳邊嗡嗡作響,她一時茫然,心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仿佛在回應老僧的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好似千萬年,又好似隻是一瞬,她才緩緩抬頭——

“佛家當頭棒喝,果然名不虛傳……”

她輕歎一聲,似悵然,似開釋,轉身即走。

她步履如雲,所以沒有聽到身後慧明禪師的驚叫——

“太師叔,您怎麼出來了……”

那老僧望著她飛奔的身影,並不回答慧明的呼喊,居然露出了一道神秘的笑容,頑皮而冷峻——

“我佛雖然慈悲,卻也有阿鼻地獄為作惡者而設,這位女施主的一些故人,大約會在那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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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時光飛逝,宮中的日子平淡乏味,卻又內含驚心動魄。

封後那晚的一場驚變,讓乾清宮的主殿被破壞殆盡,皇帝一一切諱莫如深,隻是吩咐人修整了事。

年輕有為的兵部堂官裴楨,於那一夜在自己府邸飲藥自盡,幸好仆從發現得早,才險險救下。

他的遺書隻有八個字:已報君父,卻負恩人。

皇帝聞後,將他喚入內廷囑咐良久,裴楨淚流滿麵而出,此後鞠躬盡瘁,為民直言,朝野口碑絕佳。

那一片前朝廢墟中,廢棄多年的宸宮不複往日的空寂,而是聚集了許多宮人仆役。當西廂被挖地三尺後,皇帝終於親眼看到了一具白骨。

他不顧眾人勸阻,親自跳下坑中,小心翼翼的抱起那具殘缺嬌小的屍骨,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母親……”

他喃喃道,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哭泣。

直到淚盡,他才慢慢抬頭,掃視著眼前這寂寞空庭——

“這裏……就是宸宮嗎?”

他想起那清冽出塵的女子,一時竟無法想象,這便是父皇和她恩愛繾綣,反目成仇的宿命之地。

鮫綃塵染,朱紅盡頹,這天地間的寶意輝煌,到頭來,不過委於塵埃,與誰盡說?

十二月初六,皇帝以太後之禮將生母下葬,陵墓簡素肅穆,卻與先帝的陵寢毫不相連。

“母親在天之靈,想必也不願跟父皇扯上幹係吧!”

他對著瞿雲淡淡道,後者見他眼中的悲慟,一時亦是歎息不已。

十二月十日,在一個白雪飄飛的夜晚,梅妃為他誕下一名皇子,隨即撒手人寰,香消玉隕。

皇帝那一夜,直直立在殿外,任憑風雪將他全身覆蓋,卻也不動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