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一切都沒有開始的時候。
亨利八世依舊在世,他與她,也隻是不識愁滋味的頑皮孩童。
又是一個春天悄悄到來,漢普頓宮的花園裏,潔白的水仙花兒含羞從土裏露出頭兒,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帶來一陣陣素雅的芳香。
說到漢普頓宮,最有名的便是花園中那個巨大的樹叢迷宮了。在窗上望出去,那一大片綠油油的灌木叢中,分布著無數條狹窄的小道,密密層層,入眼的,隻是一片蔥綠,根本看不到邊境。
正午的陽光慵懶,仿佛太陽也有些疲倦了,隻是懨懨將光芒灑向下麵的人世間。
銀鈴般的笑聲盈盈響起,緊接著,就是一個身穿藍色裙子的小小女孩兒,踏著一地潔白水仙向迷宮外圍跑去。
那女孩兒不過□□歲模樣,卷卷的黑發披散下來,襯著那一雙琥珀色的眼,更如同天使一般可愛得緊。
似是明白了自己如今所處的位置,女孩兒抬眼看看自己左側那足有她兩人高的灌木叢,再看看右側漢普頓宮那朱紅色的宮牆,似乎是想要找路進到迷宮裏,卻一丁點頭緒也沒有。
“伊蓮,你慢點,我們都跟不上了!”正當女孩兒頓住腳步四下觀望的時候,身後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立時傳來,讓她笑著回過頭來。
“哦,愛德華,伊麗莎白,你們總算跟上了……說起來,愛德華,這不是你的家嗎?你知不知道這座迷宮是怎麼進的,我想進去走走試一下。”
“你說……你想進到那座迷宮裏麵?”剛剛趕上她腳步的男孩,年紀與女孩仿佛,一雙漂亮的黑色大眼睛仿佛會說話,棕發在額前碎碎亂亂,又被一頂黑色的天鵝絨便帽壓住。
“伊蓮,你開玩笑的吧,那座迷宮有很多人都進去過,可是……很少有人能成功找到出口的!”男孩的身後,又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追上來,擔憂道,十二三歲的年紀,一雙與男孩相似的黑眼睛,卻是寫滿了淺淺愁緒,讓人看不透那其中的隱含神色。
“你們每次都說這種話,真是掃興呢……隻是進去看看而已,走丟了就按照原路返回!”那個被叫成伊蓮的女孩兒隻是聳聳肩,毫不在意地回答了一句。
“那……好吧!不過你如果被父王責怪了,可別像上次那樣全都推到我頭上!”男孩無奈地歎了口氣,搖搖頭,隻是抬手指一下前麵:“跟我來,我帶你去……不過我可不進那座迷宮,我小時候在那裏麵走丟過一次,餓了一天一夜,才被父王派出的人找了回來,有了這個教訓,我是絕對不敢再進去了!”
“這就對了,我們走吧!”伊蓮笑眯眯地跟著他的腳步,又往前走了一段兒,果然看見那灌木叢中隱約的一道小木門。
“要進到迷宮裏麵,隻能走這裏。出去的門在迷宮的另一端,能不能找到,就要看你的運氣了……我就說到這兒,祝你好運!”隻是淡淡地將句子說完,愛德華靜靜轉開眼去,打量著麵前那深綠色的灌木叢:“不過,如果走丟了,你別期望著我會進去找你!”
“弟弟,你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再怎麼說伊蓮也是第一次進去,在那個迷宮裏麵,走丟了也不算奇怪吧!你既然在裏麵丟過一次,也總不能再讓伊蓮像你一樣走丟了啊!”伊麗莎白無奈地聳了聳肩,似乎是對弟弟的古怪脾氣完全無奈。
“你們不用擔心了,走迷宮可是我的專長,肯定丟不了的!”沒想到,還沒等愛德華開口說話,一邊的伊蓮便早已按捺不住,不等其他兩人開口,便徑直推開木門,一頭衝到了迷宮裏麵。
“伊蓮,你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呢……這個帶著!”伊麗莎白見此情景,忙不迭地衝到門口,將門推開,哪知門內三條岔路,全都是七拐八繞的不知通向何處。那一身藍衣風一般穿行在前方的翠綠縫隙中,卻不知她究竟是沿著哪條路前行。
“算了,姐姐,讓她自己一個人找一找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她那個性子,不到真正走丟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後悔的。”愛德華走上前幾步,隻是頗無奈地聳了聳肩,唇角笑意玩味到了極點。
“可是,可是……”伊麗莎白依舊想說些什麼,卻在愛德華平靜的眼神中自動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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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走迷宮的時候別人曾經對她說過,隻要跟隨著一道牆,就總能找到出口。
伊蓮自信滿滿地走過前麵幾條通路,沒曾料想,接連走了幾條道路都是死路,根本就沒辦法繼續往前走。仰頭看看外麵,漢普頓的紅牆距離自己所在的位置並不甚遠,想來她所走的路程,最多最多也就算是個出發點而已。
虛扶著灌木的右手已經有些顫抖了,她卻隻是默默地將牙一咬,抬起頭來,繼續嚐試另一條沒走過的道路。
沿著路繞了許久,她忽然看見一處似曾相識的路口。仔細看看,竟真的是她剛剛走過的那條十字形通道,當初經過時不小心折斷的樹枝依舊躺在地上,枝葉朝天,似是一陣陣無聲的嘲諷。
靜靜看著自己的右手,再抬眼看看日光,卻頗有些驚訝地發現太陽已落下一半,她在這迷宮中獨自行走了幾個小時,卻仍舊連個起始部分都沒有走得透徹。
看來那個隻跟隨一堵牆的說法是不管用了。
靜下心來想了一想,她很快便挑中了另一條自己先前沒有走過的路,猶豫片刻,便大踏步地衝進了灌木叢之中。
先前還想著要根據那原本的經驗找找路程,卻不曾想繞來繞去,朱紅色的宮牆漸漸遠了,她竟是連來時的路程都找得不再分明,隻能憑著自己的感覺胡亂跑著,卻不知自己即將跑向何方。
天邊遠處,太陽即將落下,隻在灌木叢的縫隙之中留下一點點橙紅的光影。
饑餓,疲憊,恐懼……
無數感覺在此刻排闥而來,饒是伊蓮再堅強的性子,也漸漸感到無力支撐,隻能用手死死地攥住身旁灌木,直到手心中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為止。
仿佛回到了兒時,小小的她被父母親遺忘在公園之中。天色漸漸暗了,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隻有那娛樂器械陰森森的剪影,還有那漸漸陰暗下來,似是要遮蔽一切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