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似海，黃沙漫漫，越過枯骨與城池，我在暮色中跋涉，迎麵的風沙迷了眼。
“留下吧。”追在身後的人啞著嗓子說，他的聲音像來自遙遠的天際。我沒有停留。那句臨終前的囑托讓我堅守陣地，縱使粉身碎骨也要把它帶回南方，埋在南方。
他追上來拉住我的手，指上粗糙的繭熟悉地硌在我手心。
就算我們之間曾有過一瞬燦爛的花火，如今在這神秘的力量前，我怎麼敢相信他仍舊愛著我，而不是覬覦著它。“絕不可能。”我甩開他的手，一把冰涼的匕首倏然抵在了我的背上。
寒意油然而生，我終是輸了。我放心地背對著他，他卻抽出了匕首。可惜的是，此時他想要的東西已經離開這裏，即使他殺了我，這輩子他也無法得到它。
刀就要刺入身體時，我睜開了眼睛。窗簾沒拉，夕陽照在床上，秋天的空氣裏已經有些涼意，毯子被皺巴巴壓在身下。隻是一場夢，重複多次的類似的夢。早過了青春期，還這樣熱血沸騰。我喘口氣，不想動彈。
剛才的夢太真實，此刻眼前的景象反倒變得陌生虛無。
那個它，是一部嶄新的蘋果機，還是一張不掛科的免死金牌？緩過神後，我傻笑一分鍾，摸出手機想發條微博，順便艾特一下我的偶像和閨蜜。
手還沒點下發送，門打仗一樣響起來，聽這炮火連天的節奏就知道是我媽。我爬起來打開門，她站在門口，眉毛擰成了一團：“躺屍啊？午覺睡這麼久，還有一年就混社會了……”
“奴才知錯，娘娘息怒！”我繞開她去刷牙。
吃過晚飯，老媽死守住了電視，等著她的霸道總裁。我在一邊刷微博，她把二十塊錢丟到我懷裏：“醬油用完了，你去買一瓶。”
“不就是個遙控嗎，放心，我不和你搶。”我揣著錢出了門。
夜晚的十字街熙熙攘攘，秋意更濃，走在大街上總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街頭一陣烤串飄香，我忽然懷念起那浮誇的味道來。於是左手抓著一把蒙古大烤串，右手一瓶醬油，循著初中時走過的路一路向前，到了杉湖邊。
雙塔安靜地倒映在水麵，燈影流離，風過時，河麵斑駁的樹影浮動起來，像一群穿黑衣跳廣場舞的中年婦女，乍看有些詭異。這裏太安靜了，我四下望了望，沒看見一個人影。
“啪！”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響亮的耳光聲。我吃了一驚，慌張地轉過身去看。燈光鞭長莫及的角落裏，黑T恤牛仔褲的人背對著我，他麵前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大叔，黑T恤的人冷冷說：“你不想要命了嗎？”聽聲音，似乎還隻是個青春期的少年。
古惑仔？我咽了口唾沫，心想自己是不是該默默滾開。
“求你再寬限些日子吧，真的不在我手上。”大叔彎腰低聲說，卑微的像要爛到土裏去。這哀求似乎激怒了少年，他飛起一腳就把大叔撂倒在地，大叔才要爬起來，他又是一腿壓下去。這流星腿把我看傻眼了——傳說的如影隨形腿？大叔躺在地上低低地哀嚎，像被困住的動物，少年順勢壓上去對著大叔的臉左右開弓。
我看不下去了。烤串啪地掉到了地上，渾身的血一下衝到腦子裏，我下意識地把手放進口袋，手機就在那裏，隻要一個快捷鍵，就可以報警。少年似乎察覺我在一邊看著，頭微微側了側，我心一慌，想跑，腿卻一陣發軟，已經動彈不了，冷汗從額頭冒出。
隻是幾秒，他不屑地把我忽略掉，彎腰撿起地上的棒球帽扣上，對那男人耳語幾句後，風一樣走了。昏黃的路燈下，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