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天空烏雲密布,紫禁城萬歲山的山頂,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人,正半坐在地上奮筆疾書,片刻之後他將手中的禦筆一摔,仰天長嘯,
聲音蒼涼之極,就連上天都似乎受到了感動,從濃墨一般的烏雲當中,傳出了隆隆的雷聲。
“陛下……”
在他的身側站了一名太監打扮的老者,他用袖口輕輕拂了下眼角泛出的淚花,嘴唇微微顫動了幾下,但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披頭散發的中年人正是大明王朝的皇帝朱由檢,他轉過身向城內望去,從萬歲山的山頂,可以清楚的鳥瞰整個北京城,大明朝的國都此時已經處處濃煙,火光衝天,喊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有如人間煉獄。
“朕是昏君,可惜連累百姓受刀兵之苦。”
朱由檢滿臉痛苦之色,他雖然隻有三十四歲的年紀,但日夜操勞,已經使他兩鬢幾乎全部變為了白色。
在他身邊的太監,他猶豫再三,這才開口勸道,
“陛下,這不是您的過錯,您是明君……”
朱由檢苦笑了一聲,
“明君會將祖宗的基業毀於一旦嗎?朕沒有識人之明,朕沒有用人之能,才淪落到這樣的地步,現在隻能以身死社稷。”
“承恩,來送朕最後一程吧。”
這名老太監正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王承恩,他聞之急忙跪下,痛哭道,
“陛下,折殺老奴了。”
朱由檢搖了搖頭,陰鬱的臉上泛出了淡淡的溫暖,
“朕在王府的時候,你就在朕身邊伺候,朕早已把你當作家人一般,現在國破家亡,也隻有你陪伴在朕左右,現在不要分什麼尊卑貴賤,陪朕走最後一程吧。”
王承恩感動的老淚縱橫,他伏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將自己幹枯的手,搭在了朱由檢伸出的手上,兩人順著山路,互相攙扶著走到了一棵海棠樹下。
三尺白綾繞在枝椏上,朱由檢在王承恩的幫助下,將脖子套在了白綾繞成的環中。
王承恩臉上那蒼老的溝壑,此時已經全部被淚水填滿,他大聲喊道,
“陛下,您先去,老奴隨後就到下麵繼續伺候您。”
說著,他將抱著朱由檢的雙臂鬆開。
朱由檢隨即感到腳下一空,脖子頓時被勒緊……
……
“等一下!”
朱由檢恍惚之間,聽到一個如炸雷般的喊聲,同時他感到脖子一鬆,整個人從半空中掉了兩下,摔在了樹下的落葉之上。
“陛下……”王承恩急忙過去攙扶。
朱由檢幹咳了幾聲,低頭一看,原來是那條碗口粗的海棠樹枝椏,不知道怎麼的竟然從根部斷掉。
就在這時,在蜿蜒的山道上,一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氣喘籲籲的跑了上來,他大約二十歲出頭,人看起來挺精神,一邊跑還一邊喊道,
“等一下……先別死……!”
朱由檢看到來人先愣了一下,隨後臉上露出了驚喜,急忙問道,
“難道闖賊退兵了?”
那名錦衣衛跑得有些急,站定之後還深呼吸了幾口氣,這才答道,
“你做夢呢?怎麼可能?”
聞言朱由檢微微動容,還未來得及說話,在他身邊一直垂首站立的王承恩,卻是厲聲喝道,
“大膽狗奴才,見到當今聖上不立即下跪,還敢口出狂言,觸怒龍顏,來人!”
“……”
沒有往常的回應之聲,王承恩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這位主子現在已經孤家寡人,身邊的隨從也隻有自己一人而已。
朱由檢擺了擺手,長歎道,
“罷了罷了,今時不同往日,大明到了如此地步,還有人來陪朕以身殉國,朕赦他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