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濃烈的消毒水味,接著就聽見護士姐姐說,放鬆,然後就是一針刺入手背的刺痛感,這樣的生活狀態已經持續了半個月了。尤其當人對某種事物已經產生排斥的時候,負麵情緒就會不斷滋長,隨之而來的痛感似乎就會加強。
自從張詩詩的媽媽聽說這家醫院能治好詩詩的眼病後,張詩詩就被整天關在了這裏。可是在看看她的眼睛,還是那樣的灰暗無神,周圍依然是那樣的漆黑,而她也從最初的期待變的麻木了。其實她多想喊一句:“放棄吧,反正都這樣了,二十年不也這樣過來了嗎,早就習慣了。”
的確,這二十年,自從張詩詩有記憶起,就是生活在這樣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對於媽媽強拽著她來醫院,逼著她住進來,她怨言頗多,她覺得,根本不想打破這樣的生活模式。但,畢竟,張詩詩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聽著媽媽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歎息,媽媽雖然不明說,但她知道,媽媽也在一點點失望,卻依然強顏歡笑著。
雖然說對於自己的未來沒有太大期望,也早就做好了混日子的準備,但麵對著精疲力盡的爸媽,她依然有太多愧疚。張詩詩突然想起,高考結束後的填報誌願,她雖然不算優秀,但是也能達到二本的分數線,上個指定大學還是沒問題的,可是她卻放棄了,爸媽都很不理解,張詩詩卻一句話打發了他們:“大學上不上有意義嗎?上了大學我不還是個瞎子,將來能幹嘛,前幾屆的學長學姐都是教訓,哪個單位會要一個瞎子呢?”
這一次的態度,真的激怒了爸媽,因為張詩詩的眼病,爸媽總覺得虧欠了她,所以從來都不舍得說句重話,可是這一次,媽媽實在忍不住,責怪出生:“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總是瞎子瞎子的叫自己,你都這麼看不起自己,還指望別人怎麼看你?”
這樣類似的教育張詩詩都懶的聽了,直接跑去了自己的房間,隔絕了一切聲響,就像她的心,在年少時,受過鄰居小夥伴的多次排擠後,早就把自己跟健全人隔絕了。
“對了,詩詩,我去跟醫生交流一下,你自己小心點,別亂動知道了沒?”媽媽的聲音在耳邊想起,可張詩詩完全沉靜在了自己的回憶裏,根本沒聽見。這二十年的瑣碎片段就這樣一點點拚湊起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在這世界上就是個累贅,什麼都做不了的可憐蟲。
而這時候媽媽在走廊上跟醫生的交談又猝不及防的傳入了她的耳朵:“孩子可能有些過了治療的最佳年齡了,而且她自己對光明的渴望也不是太強,所以希望可能不是太大,您最好考慮一下,要不要動手術。”
接著,就想起了媽媽沉重的腳步聲,走進病房的那一刻,卻用最輕鬆的語氣對張詩詩說:“餓了吧,媽媽去給你買飯吃。”
聽完媽媽帶笑的語氣後,張詩詩忽然情緒失控,她對著媽媽大吼一聲:“我不想吃!既然都知道我的眼睛看不好了,為什麼還要在這裏浪費錢!”媽我現在不想聽到任何人的聲音,求您出去行不行?”
對於張詩詩的突然失控,張媽也隻能無奈的搖搖頭,這不是第一次,她已經習慣了張詩詩總會有些偏激的性格,而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張詩詩一個安靜的環境,於是隻好默默的離開了病房。
病房內的張詩詩抱著被子痛哭出聲,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在流一滴眼淚了,可是醫生的那番話、爸媽的強自歡笑,就這樣直擊她的心房,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