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布滿塵埃的玻璃窗口斜射進來,落在亂糟糟的書桌上,幾本皺褶的書本,一本亂寫亂畫的筆記本,一隻像死屍一樣躺著的簽字筆,兩隻臭襪子,一桶隻剩下湯汁的隔夜泡麵,一部屏幕破裂的雜牌手機,一台破舊不堪正在冒著黑煙的筆記本電腦,以及一個趴在這亂糟糟的桌麵上,還在沉睡中的男人。
陽光穿透空氣中厚實的塵埃,落在朱建文的背部上,他還在夢中,夢裏的他是小說的主角,隻不過這主角很慘,被人用火燒著背部,皮肉燒焦的刺鼻味道竄入他的鼻孔,絲絲的疼痛刺激著他的背脊,讓他猛然彈了起來,彈起來的那一瞬間,瘦長的手,一不小心擱到了桌麵上的隔夜泡麵,泡麵帶著餿臭味的湯汁,像是女人潑出去的臭腳水那樣,“嗞”的一聲,倒在了那滿是汙垢的筆記本電腦鍵盤上麵,筆記本上的黑煙,不但沒被這餿水澆滅,反而更加猖獗了,還冒出了火花來,黑煙直接撲到了朱建文的臉上,嗆了他一鼻子,他咳嗽著慌忙後退,腦海裏聯想到了剛才夢中的皮肉燒焦的味道,轉身就去把門邊的電閘拉下,然後再轉過頭來,看著他那燒了個外焦裏嫩的筆記本電腦。
桌麵上一片狼藉,倒是和他那蓬頭垢發褲衩拖鞋蠻般配的。
他不禁歎息一聲,肩膀就像是脫了骨架那樣,一下子下垂了,“完了……”
大綱,人設,詳細情節設定,以及五十多章小說開頭,都還沒發表,可沒想到,就這麼突然就完了。
朱建文看著眼前狼藉得像是垃圾堆的書桌,他兩眼凹陷,瘦得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隻是看了許久,也許五分鍾,也可能是半個小時,他突然一抬腿,猛然踢向書桌。
“砰!”
“啊!”
不足幾平方米的小屋子裏麵,先是傳來腳踢在書桌上的一聲悶響,然後傳出一聲慘叫,破窗戶前麵的黃色陽光裏頭的塵埃,胡亂飛竄著,像是在嘲諷著這個小屋子裏麵狼狽得像是流浪狗的男人。
“篤篤篤!”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朱建文很不耐煩地大喊了一聲:“誰呀!”
“是我。”
外麵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朱建文聽了這聲音,更加不耐煩了,他現在的心情就像是吃了****一樣,可是,當他一瘸一拐地跑去打開門的時候,卻發不起任何脾氣來,因為來的人,是他的哥哥朱偉雄。
“你說你一個211學校出來的大學生,你不好好找份工作,寫什麼狗屁小說呀,你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朱偉雄一進門,對朱建文,便是一陣數落。
作為朱建文的哥哥,他確實有資格數落這個不爭氣的弟弟,他雖然沒有讀大學,但是,他現在是中原地產廣州某地區分公司的一個經理,手下帶著好幾十號人,在家鄉縣城裏,已經有了一套房子。在所有人眼中,相比起這個不爭氣的弟弟,他實在是出色太多了。
朱建文低著頭,轉身往電腦書桌走,不耐煩說:“你來幹嘛呀。”
朱偉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抬頭看了一眼房子裏麵的筆記本電腦,電腦上還冒著黑煙。
“電腦壞了?”
朱建文愣了一下,每次他這個哥哥,隻要一來找他,都是各種數落,然後是勸他找一份正經工作的,沒想到,這一次,竟然關心起他的電腦來了,要知道,關心他的電腦,其實和關心他的小說,性質是相同的,因為他的小說,全都存在這電腦裏麵。他心裏有些欣喜,沒準,眼前這個一直反對他寫小說的哥哥,思想一下子開竅了,也就同意他寫小說了。
“嗯。不知怎麼回事,我一醒來,這電腦就冒煙了,人一慌,把泡麵倒鍵盤上了,結果就成了這翻模樣……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過幾天稿費出來,我再還你,我現在得將電腦拿到樓下的修理鋪……”
“電腦爛了更好。”朱偉雄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你也別修電腦了,趕緊跟我回去吧,我帶你做地產銷售,剛開始辛苦是辛苦點,可是,也不至於像你現在這麼狼狽,還有,隻要你跟我走,答應我不再寫小說,我給你買台新的筆記本電腦,蘋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