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是假的,什麼都可以改變,什麼都不可以留戀,那就用永生相忘,守護你一世初心。
——史蕭
你想要什麼?或者說你不想要什麼?世界上有一類人,可以重塑人心,顛覆記憶。他們就是修魂師。
熱情?善良?真誠?受歡迎?
這些是你想要卻得不到的。
虛偽?冷漠?自私?遭排斥?
這些是你討厭卻改不掉的。
也許他會告訴你,什麼才符合第三次世界大戰後人們的審美觀,就如幾十年前人們對整容的狂熱追求,你也會不顧一切對這種新興的東西趨之若鶩,拋信棄義,隨波逐流。
一
“你是?”
“史蕭,十年不見,竟不認得我了?”
“雪白?!”
如此標準的微笑在我看來卻很不舒服,我隻是對她的名字表示著詫異。
雪白。
即使過了十年,也是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二
那時候正在掃蕩三戰遺留下的炸彈,很多人就這樣被無辜地炸死,如果不是雪白,死亡名單裏也許就會多出一個“史蕭”。
同在戰亂中的一所孤兒院長大,她是溫柔善良卻不漂亮的女孩,我是孤僻乖戾放浪形骸的男孩,她絞盡腦汁讓我融入人群看我微笑,她費盡心思讓我忘掉戰亂中悲傷的記憶,她甚至為我擋下餘留的炸彈身負重傷。我曾有那麼一刻以為,這樣的亂世友情會無堅不摧,而她卻不辭而別,任憑我尋遍人海茫茫,也終無所獲。
記憶的呼喚飄渺而虛幻,似是而非。我用力盯著她的眸子,卻是相望無話,咫尺天涯的陌生。
“我叫雪白,你呢?”
“史蕭,真是好聽的名字啊。”
“史蕭,拜托你笑一下好不好。”
“史蕭!趴下!”
……
什麼都是假的,什麼都可以改變,什麼都不可以留戀。
可這不正是我成為修魂師的原因嗎?
三
“熱情;善良;真誠;受歡迎。”
我機械地輸入這幾個詞,給雪白排了期。
“你難道不想問我那一次為什麼不辭而別嗎?”她臉上依舊是標準的笑容。
我把目光投向窗外,雙手插在黑發裏,保持著緘默。
“我因為幫你擋炸彈而受傷,我記得很清楚,後來,嗬,你應該不知道吧,我毀了容,”她訕笑一聲,繼續說道:“如果不是你的導師幫我做了近十次的整容手術,我就不會有如今的容貌,更不會找到你幫我做一次免費的修魂手術。”
言罷,她的嘴角竟勾著一絲得意的微笑。
我用鄙夷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免費?!”
“我救了你一條命,你欠了我一張臉,還我一個完美的靈魂,不算過分。”
依然是戰勝者的姿態,公然索討著戰利品。
我默然合上雙眼,聽見自己說了聲“好”。
四
雪白,你忘了。
可我都還記得,你讓相信的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美好,一切真實。
嗬,世界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泥足深陷,你無法自拔,所以我要拿起手術刀,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地為自己而戰。
打開手術燈,刀光晃得人眼睛睜不開,可我還是一步步走近了冰冷的手術台,悄悄凝望那雙曾經清澈的眼眸。我嫻熟地找到了她的靈魂,正如我曾經無數次做過的一樣。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靈魂,一半汙穢,一半純淨,而純淨的一半正印刻著十年前的記憶。我看到了我的影子,“史蕭”兩個字深深嵌在一圈圈的靈魂中央,卻終究被一次次的整容手術與波濤洶湧的功利所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