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溪隻要一想起自己那天在常家被常皓宇迷惑得情不自禁投懷送抱卻被他狠狠地奚落,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常皓宇那個混蛋,明擺著就是故意戲弄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對學生時代夭折的戀情耿耿於懷,當年還真沒看出來這個男人是如此小氣。
她一邊瀏覽著專賣店裏的服裝一邊恨恨地想著,一肚子悶氣並未妨礙到她挑選衣服的速度,抬手便直接從衣架上拿了好幾件最新款的春裝走進試衣間,剛把外套脫了一半,突然一個男人拉開試衣間的門閃了進來。她嚇了一大跳——她還以為已經插好了門上的插銷,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粗心——剛要開口喊,那男人迅速用右手箍住她,左手則捂住她的嘴巴,他身材高大肌肉發達,她被他抓住,絲毫都無法動彈,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綁架?非禮?變態?精神病?——阮慕溪腦子裏飛快地轉過各種念頭——踢他下身?根本動不了,踢不到!
這家服裝店專賣法國高級時裝,高昂的價格令光臨這家店的顧客很少,她試衣的時候不喜歡有人站在外麵等候,這家店的店員們都知道這位熟客的脾氣,所以這會兒一定都站得遠遠的。她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但是沒有人走過的聲音。她腦子裏亂糟糟的,已經聯想到明天的新聞頭條:著名女主播橫屍時裝店試衣間……
那男人可能是發現了她嚇得全身發抖,便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對不起,有人在追我,我在這裏躲一下,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聽了這話,阮慕溪的心稍稍安定了一點,從鏡子裏看了看這個男人。他很年輕,以她閱人無數的眼光,他應該不超過二十五歲。
那男人又輕聲在她耳邊說:“小姐,我可以放開你,但請你不要叫,也別出去,可以嗎?”
阮慕溪點了點頭,那男人便放開了她。她也講信用地沒有大喊大叫,隻是愣愣地站在那裏,對目前這種情況一時半會兒還沒回過神來。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幾個男人粗魯地詢問店員的聲音:“喂!看到一個年輕男的沒有?穿藍色衣服,大概這麼高……”
幾個店員均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都有點害怕,結結巴巴地說沒看到。
阮慕溪瞟了一眼那個男人,他正是穿著藍色的牛仔服。
然後,她聽見隔壁試衣間的門忽然被拉開了,隔壁是空的。緊接著,就有人用力拍打她這個試衣間的門:“有人沒有?”
那個年輕男人頓時緊張得靠到了牆角,狠狠地瞪著試衣間的門,一副準備豁出去和來人打一架的表情。
阮慕溪大聲回答:“敲什麼敲啊?有人!”
那個年輕男人見她出聲相助,不禁一愣,顯得很意外。
拍門聲頓時沒有了,那人又去拍下一個試衣間,繼續吼道:“有人沒有?”
那個年輕男人向阮慕溪投來感激的眼神。
那幾個男人在店裏折騰了好一會兒,終於悻悻地離去,外麵終於安靜下來。
一個女店員來敲門:“阮小姐,您沒事吧?剛才……”
阮慕溪裝出毫不介意的聲音:“沒事,你忙你的,我還在試衣服呢。”
女店員便走開了。
阮慕溪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男人,她發現他從剛才到現在始終都是眼睛看著別處,不看她。她問:“你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追你?”
年輕男人眼睛看著她頭頂上方,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是壞人,剛才在公交車上看到他們偷錢包,我告訴司機了,結果下了車他們就一幫人追著我打。”
阮慕溪愣了愣,看見他的下巴上有一處傷口,還滲著血,應該是被那些人打的。
她不禁追問一句:“你怎麼不報警啊?”
年輕男人仍然看著上方,認真地說:“有什麼用,這種小偷團夥報複,警察保得了我一時,又保不了我一世,我能躲則躲,實在躲不過,大不了跟他們拚——剛才謝謝你啊!”
阮慕溪見他不敢看她,卻故意朝著他往前走了兩步:“你說話的時候為什麼不看著我?你不知道這樣是沒有禮貌嗎?”試衣間狹小,他倆之間的距離本來就近,這一下就更近了,那個年輕男人更加窘迫,臉刷地一下就紅了,阮慕溪發現他其實長得很不賴,濃眉大眼,五官周正。他快速地扔下一句“對不起”,就打開門逃也似的跑了。
阮慕溪不慌不忙關上試衣間的門,看看鏡中的自己,笑了笑。其實她知道這個年輕男人為什麼不看她,因為他闖進來的時候,她的外套脫了一半,裏麵的打底衫將脫未脫,內衣肩帶也滑落下來,胸前露出一片春光。後來和他說話時,她就假裝忘記了身上的衣服沒穿好,故意就這麼露著,因為她想逗逗他——很久沒見過這樣純情靦腆的男人了。回想著他尷尬得連耳朵根都紅了的樣子,她情不自禁地又笑起來,一開始因為想到常皓宇而鬱悶的心情一掃而光,哼著歌開始一件件試那些新款的春裝。
那個年輕男人離開時裝店,快步走到另一條街,警惕地左右張望了好一會兒,才進了一間咖啡館,在牆角的一張桌子坐下來,拿出手機打電話:“老板,第一次接觸沒什麼問題,一切順利。”打完電話,他把藏在袖子裏的一根細小的鐵絲扔進了牆邊的垃圾桶,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咖啡館,消失在人群中。阮慕溪沒有記錯,她確實是拴好了試衣間門上的插銷,但是對於這個年輕男人來說,從門外悄無聲息地打開一個插銷,一秒鍾已經綽綽有餘。
坐在華寧大廈頂樓總經理辦公室裏的常皓宇掛斷手機,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麵無表情地看著沒有一絲雲彩的湛藍天空,覺得它過於幹淨,反而顯得不真實。
張守澤雖說對吳秘書放了狠話“如果她不來見我,那我就去見她”,但他還是不想貿然上門讓媽媽難堪,所以仍然懷著複雜的心情等待著母親的回複。同時,他也在焦急地等待著淩濯清自己想通,自從上次呂思丹把她這些年保存下來的剪紙全部撕掉,她的心就重新關閉了,再次回到拒絕與外界交流的舊路上。她甚至不再理睬他,也不再去動物保護基地。他不確定自己撿回來的那些剪紙拚拚湊湊做成的那本剪紙簿是否有用,也不確定自己寫給她的那句話能不能觸動她的心,他什麼都不確定,也開始懷疑自己對淩濯清所做的一切努力是否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