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口不對心的話，一邊擺出一副好像想說“我對妖魔書好感興趣啊”的表情。
我對這樣的自己，湧出了難以自製的嫌惡感。
“很好。妖魔書主要是指以前的妖怪所撰寫的書籍……”
“以前？”
我敏感地察覺了這個限定詞，就像“但是”一樣，都是一個充滿了無限可能性的詞語。
雖說“無限可能性”這種話聽起來很是令人浮想聯翩熱血沸騰的樣子，但是墨菲定律告訴我們，不要盲目地相信自己的人品。
不是最近有人這麼說嗎——是非提就學著好好打獵，不要老想著大建出奇跡。
運氣這種東西就像是美少女們的內褲，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是什麼顏色。
抱著冷靜的態度，我用銳利的眼光看著她，她也回報以笑顏。
“也就是說，現在的妖魔書可不是僅此而已哦。”
店員少女勾起了嘴角，看著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告訴我。
明明在笑，卻好像看到有點點惡意在閃動。
“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啊哈哈……”
敷衍的笑聲，換來的隻是更加敷衍的笑容。
店員少女就這麼普通地笑著，仿佛惡作劇被抓住的孩子那樣微笑。
就算心裏清楚，卻還是不由自主被那笑容吸引著的我，真是太膚淺了啊。
“當然了。就算是妖魔書也是分很多種類的，從一般妖怪所寫的典籍，到妖怪寫給人類的信書，甚至包括麵向魔法使的魔導書……但是這其中數量最多的就是記錄妖怪存在的書。”
記錄妖怪存在的書？我沒記錯的話，慧音老師曾經說過妖怪源自於人類的信仰（畏），如果人類通過這種書了解到妖怪的存在的話……
“也就是說那是……”
“沒錯，對於被否定存在的妖怪們來說的，最後的希望。讓被封印的妖怪們從等待的沉眠中蘇醒的書籍，這就是妖魔書。”
話語落下的瞬間，一陣冰冷的預感即貫穿了我的全身。
不是對妖魔書抱有不安，而是意識到根本性的盲點。
“該不會……你是想準備複活那些已經被徹底遺忘的妖怪吧？”
漆黑單調的環境，異於常人的店員少女，還有卷入事件中心的身為主角的我，互不相識的兩人在這裏冥冥命運之中的一次相遇——這無疑是再好不過的故事開端。
接下來的劇本應該就是輪到我做出選擇了吧，究竟是為了愛戀與心意幫助少女製造毀滅世界的混亂，還是為了信念與正義製止這一切的發生——而後者往往意味著，少女的消失。
艱難的抉擇使我動搖不安，此刻少女在我記憶裏的那短暫而深刻的一幕幕，重新浮現在我的眼前。
盡管遭受到少女因為真相大白而迫使我違背信念的選擇play，但是這份想要攻略……不，是為了少女不顧一切的心，是不會變的。
因為，我說過——
我啊，可不想單身過一輩子。
“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相反，如果你的行動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吩咐我。”
雖然想抱著必死的覺悟說一些強而有力的浪漫台詞，但是話語剛吐出口就變成了像是黑社會混混一樣的接頭信號。
硬頂著店員少女毫不掩飾的熾熱視線，我企圖說服自己是她迷上了自己，但果然還是……太失敗了啊我這家夥。
“……雖然同樣身為愛書人多少可以理解想象力的充分，但是到了你這種程度的，還真是前所未見啊。”
話語間沒說出一句否定我的話，可是為什麼心會這麼痛呢？
果然，這就是愛吧。愛得深刻，痛徹心扉。
——絕對不是因為被店員少女揭破了自己身為中二病這一事實。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一般人來說，大半這類的書連其中使用的文字都讀不懂，將這些珍奇本收集起來，也沒什麼用吧。”
稍微察看了妖魔書其中的內容，的確是和曾經看過的一樣，都是密密麻麻的讓人看不懂的文字符號。
這種書，沒有人會購買的吧——想這樣落下判斷，可是一想到店員少女可能是私自動用店裏的經營款……就完全無法說出這樣的話來。
“哎呀，我可沒說誰都看不懂哦？”
緘默的我，很快注意到店員少女不同尋常的表情。
她帶上眼鏡的認真模樣，比起感動，衍生的更多是毛骨悚然的恐怖。
這是潛意識的反應。是完全無法避免的，銘刻在人類本能之中對於異常的恐懼。
“血針草，‘是一種會吸取鮮血的草，屬於針山裏比較常見的多年生草本’。這是非常少見的提供給天狗的地獄植物的解說書呢。”
店員少女淡淡地述說著。可是對“吸取鮮血”“針山”“地獄”這些詞語感到冷汗直冒的我，強忍著發自內心的不適，打斷了她那把記錄書籍上的文字進行翻譯的詭異舉動。
“為什麼……你看得懂？”
“最近才覺醒的呢，這種能力。”
店員少女一點也不介意我滿是狐疑的眼神，輕易地作出應答。
也是直到她摘下眼鏡的現在，那令人不安的表情才重新變得熟悉起來，我才覺得站在眼前的是一名貨真價實的人類，而不是冷酷無情的妖怪。
“所以說這種像是開發個人現實的超能力到底是怎麼回事啦……”
好不容易緩了一口氣，我像是放鬆心緒似地嘟囔著。
“……你說什麼？”
“啊啊，我是說像是妖怪化的書籍啦，將妖怪封印於其中的書籍什麼的，不會很危險嗎？”
不知為何，直覺告訴我店員少女沒有想到這點。在我看來，她隻是純粹地把記錄在書籍上的東西看作是冷門的知識而已。
同樣，比起企圖喚醒妖怪的黑勢力，店員少女更像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學者。
雖然這些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但還是好歹也提醒一下吧。
“剛才你不是說了，那些妖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跑出來吃人了不是嗎？”
“這個嘛，到時候再說啦。”
看著店員少女一臉純良地說出這樣的話，我此時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像曆盡千辛萬苦來到魔王城麵前卻發現魔王是個笨蛋的勇者一樣吧。
雖然很想學著那些廢材主角一樣明明處於事件中心卻說著“這可和我沒關係”這樣深藏功與名的一波，但是敗壞人品的念頭就到此為止吧。
現在看來店員少女是不可能放棄這個頗為難得的興趣，而我作為可能是少數知情者的家夥，最起碼也要給點基本的提醒。
“一直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發生的吧。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又能怎麼辦呢？”
“到那個時候啊——”
店員少女似乎終於冥思苦想了一下，最後拍下定論。
“就要去拜托博麗巫女了呢，退治妖怪的話。”
真的是簡單粗暴的決定。
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隻能無奈苦笑。
拜托了巫女大人這樣的話……就算是博麗的巫女，也不是萬能的多啦○夢啊。
人類的能力是有限的，正是因此，所以才需要他人的幫助，所以才不能把希望寄托他人的身上。
人與人之間的聯係是寶貴的，如果不小心嗬護的話，就會像人類的性命一樣不堪一擊。
“依靠巫女這樣的話，還是算了吧。”
“唉，怎、怎麼了嗎……？”
店員少女一下子呆滯住了，但很快又展現出一臉的微笑。
她那裝可愛的小手段，可能隻是為了化解突如其來的尷尬吧，可是我卻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
“身為博麗的巫女，保護大家就已經很努力了。”
我不想故意用嚴詞苛責店員少女，隻是淡淡地訴說這個事實。
可是僅僅如此，那莞爾的笑容，被我輕易撕得粉碎。
“我、我……”
店員少女臉上泛起緊張的紅暈，想從把視線從我這裏挪開，卻發現說不出什麼反駁的台詞，她隻能一言不發。
“……”
她沉默著，而我隻是靜靜地盯著她。
巫女小姐……應該很累吧——這句話沒能說出來。
縈繞在腦海裏的，是擺脫不去的巫女小姐的笑顏。
還有那張博麗的符咒……如果哪一天我拿著符咒向巫女小姐求救的話，她一定會幫忙吧。
博麗的巫女就是這樣的人，也絕對是這樣的人。
這份莫名其妙的信任，與其說是愛戀，不如說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