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雲舒,潮漲潮退,月缺月盈,春暖秋寒,人間幾度風雲換,精靈少女的鬢邊,青絲終成發如雪。
聖皇曆七百二十年秋,風歌帝國北境,雲深山脈。
“鬆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這雲深山脈連綿起伏,蜿蜒曲折,東西首尾相顧,幾達千萬裏之遙。恰似一條雄偉睥睨的上古東方神龍,橫亙於無盡大陸中部。
山脈名為雲深,最低處的山峰也有百來丈高,最高處則雲遮霧罩,肉眼已無法度量其具體高度。山脈之間,終年蘊積著一層淡淡的淺白色薄霧,每當季節轉換之際,山風勁急,薄霧便隨山風消隱無蹤。待得季節穩定時候,薄霧又生而複聚。如此聚而複散,散而複聚,已不知多少年了。
組成山脈的各座山峰,形態各異,互不相同,或似神女指路,或似惡鬼猙獰,或似空竹傲然,或似蒼猿問天,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每一座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其中有一座山峰,上圓下方,頂闊底窄,其上長滿了針葉銀鬆,清冷月光灑下,遠遠望去,便如是一隻京城貴族們經常使用的上好白玉酒杯。這座山峰並不很高,隻有百丈多點,山峰最頂部,銀鬆掩映間,一座白色法師塔佇立峰頂,將這座山峰硬生生的拔高了十幾丈。
山峰以塔為名,就稱為白塔峰。白塔建成的年代已經極為久遠,就連當地土人百姓當中的最年長者,也說不清這座白塔是何時建成的,隻能說他們記憶當中祖輩生活的年代,這座白塔就已經存在於山峰頂端。當地土人也有想要上山一探究竟的,但一者山勢險峻,二者爬到半山之時,便有一堵無形結界,擋住了通往峰頂的道路,故此,當地土人也有將這座山峰稱之為仙人峰。
白塔峰底部,有條寬逾二尺的小路,名為迷離小徑。小路以鵝卵石鋪就,四通八達,將白塔峰與周邊其他地區,緊密的連接在一起。
時近淺秋,一輪彎月斜掛天穹,月色清冷似水。雲深山脈中,和無數個世紀以來的無數個夜晚一樣,靜謐的空氣中,偶爾傳來數聲風暴烏鴉的鳴叫聲,間或有猛獸發出一兩聲低沉的吼叫,那是警告外來者不要闖入它的地盤,除此之外,雲深山脈萬籟俱寂,悄無聲息。
月湧中天,無邊沉寂被打破。蹄聲如雷,馬匹的蹄鐵和迷離小徑的鵝卵石相互敲擊,發出清脆宛如金石交鳴般的響聲,一匹駿馬正自極速狂奔,飛馳在迷離小徑上。
秋日的午夜已經頗有些寒意,駿馬鬃毛飛揚,鼻息連連,口鼻之間噴出的氣體瞬息間化為白色細碎的煙霧,消失在空中。這馬口闊鼻方,毛細腿長,全身筋肉線條宛然分明,通體上下白如冬雪,一根雜毛也無。額頭正中位置,雙耳之間的所在,一根尺許長的銀色獨角散發出瑩潤光澤。
顯而易見,這是一匹千金難易的上等良駒。但此時,這匹駿馬嘶聲連連,步履艱難,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可見已經在路上奔行甚久,就連這等神駒,也已經有些支持不住,腳步開始逐漸蹣跚起來。
駿馬背上端坐著一名騎手,其左手握著根韁繩,右手緊緊的環抱著一個橢圓形細長竹條筐子。她穿著一襲鮮綠色長袍,長袍上滾著繁複玄奧的花邊,長袍外,她還披著一件寬大的白色鬥篷,鬥篷上的兜帽拉了起來,將她整個人嚴嚴實實的包裹在鬥篷當中。
“極影,停,我們休息一會兒。”
也許是感覺到胯下愛馬的疲憊,馬背上的騎手輕輕拉下韁繩,那馬聰明至極,立時便原地挺立,一動不動。騎手的聲音輕柔悅耳,宛如春日微風吹拂過浩瀚森林,宛如林間小鳥在低聲鳴唱。
騎手翻身下馬,伸手拉下包著腦袋的鬥篷,一張春花般嬌豔,夏荷般清秀的臉龐出現在月光下。她有一頭披散到肩頭的紫色長發,還有一雙如同大海般的綠色雙眸,此時,這雙綠寶石般的眼眸底下,隱藏著掩不住的悲傷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