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江湖上有一段俠侶傳奇流傳頗廣。酒樓、茶肆……四處都有人在津津樂道著這一對神仙眷侶。
“隻見那女子不見運功,蘭花玉指輕輕一彈,一道五彩斑斕的真氣從指間‘嗖’地打在那匪首的膝蓋上,那匪首一個不穩跪倒在這位菩薩一樣美麗賢良的女子麵前。那李員外上前跪倒想問恩公尊姓大名,這如仙女臨世一般的女子銀鈴般的嗓音清脆響起‘快走’,李員外一家再抬頭時,此女子已一去十丈開外,微風輕撫她雪白的衣裳,那處,一位俊俏少年正等在那裏,這一對,天上少有地上難尋的美麗風流。臨走時,女子微一側身,麵帶憐憫地看了李員外家人一眼,真如救苦救難的菩薩一般……”
酒樓裏的說書人講得興起,吐沫橫飛、手舞足蹈,這邊一個白麵少年一口熱酒噴在了桌上。旁邊年長些的少年拎起巾子遞給他:“沒個穩當時候。”
這噴酒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隨夫闖蕩江湖的赤燭。她抿了抿嘴,雙手抓住身邊碧尤的袖子說:“相公,這說的是我嗎?是我嗎?聽著如神仙下凡一樣——哎?我本來就是下凡的。說的我跟西邊兒那些位隻會念經超度、一點兒趣味兒沒有的佛祖們似的。我……我……明顯那天是在追隻兔子精啊。”
那日的事實是這樣的,赤燭閑來無事,和碧尤在宛城街市上溜達,突然看見一隻兔子精光天化日從一戶人家裏走出來,甚是奇怪。神有神道,妖有妖道,大白天出來橫晃的精怪倒也不多見。赤燭本就閑得發慌,便扔下正看字畫的碧尤一個人單槍匹馬追了過去。
一追追出了六裏地,眼看就要追上了卻給那隻兔子精發現了,一隱隱到一個長得一臉橫肉的凡人身後,可把赤燭氣得不輕,施法去捉吧,怕傷及凡人,不施法讓這麼個有趣的家夥跑了還有些不甘。於是,赤燭一彈指,使些小法術讓前麵的那個凡人蹲下省得礙事。
那凡人倒也聽話,果然跪了下來。可是對麵卻有好多個凡人一下子呼啦啦擋住了赤燭的去路,說什麼“感謝恩人”之類的話,她全沒聽進去。隻看見那隻兔子精嗖嗖地又跑了,便不耐煩地對那些凡人說“快走快走”,走了省得擋她的去路啊。
可是,這個時候碧尤追了來,快到手的兔子精又這麼飛了。她跑到碧尤身邊,回頭很是戀戀不舍地看了眼跑走的兔子精,又看一眼,又一眼,又一眼……
就是這麼回事兒。
赤燭從此再不信那些傳得神乎其神的段子。這倒也不全為這一次。
以前,初入江湖的時候,她對這些段子很是深信不疑,老是拉著碧尤在酒樓茶肆一坐坐一聽,聽那些飛天大盜、英雄俠客們的奇聞軼事。
有一陣子,她瘋狂迷上了俠盜蘇鼎,那時候酒樓裏的說書人誰若不說上幾個蘇鼎的段子那就是趕不上潮流了。
據說那蘇鼎,身高九尺,玉樹臨風,雖是個偷兒,卻是個雅盜,劫富濟貧的事情幹得頗受平民百姓的擁戴。人們傳說,蘇鼎,每去一處竊點兒什麼東西之前,都要潤筆焚香,弄個雅致的書柬,香噴噴的,提前去知會上一聲。這蘇鼎,可算是江湖女俠們的心中偶像了,赤燭每天坐在酒樓裏,見到個長得嬌滴滴的小公子,心裏就琢磨著,這不會便是蘇鼎吧?
碧尤看得很是吃味,這赤燭一天也不怎麼正眼看自己一次,總算有一天滿眼閃星星地看自己,讓自己覺得總算找回了些麵子,這妮子下句說的卻差點兒沒把他氣死:“相公,你長得這麼美,你不會就是那俠盜蘇鼎,沒告訴我吧?”
碧尤被氣出了內傷,決定一定要找這蘇鼎一決雌雄——自然,拿仙法欺負他不算自己的本事,於是想封了仙術和他對決上一場,也讓赤燭見識見識她相公的厲害。
這場醞釀了很久,在碧尤看來必定腥風血雨的仗卻沒幹起來。為什麼呢?碧尤想想這事都覺得可樂。
有一日,他終於將這雅盜蘇鼎堵在了一條胡同裏,赤燭也聞著味兒趕來,就怕她家相公把她心目中最神聖最完美的男人給傷了,結果,碧尤沒傷到蘇鼎,蘇鼎卻傷了赤燭。
這蘇鼎,跟傳說中……丁點兒不像啊。偷東西的手法確實一絕,可這長得……也太不英雄了。瘦小枯幹,眼如老鼠,年紀也忒老了些。
碧尤見了這麼樣一個蘇鼎,簡直哭笑不得,還沒等跟他打,赤燭已經哭著跑走了。他隻能沒說一句話,就去追自己的娘子了。
赤燭從此被傷了,很久很久不再去聽書。
《小狐赤燭》………………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