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看著湛和麻木空洞的眼神,突然心裏覺得痛極了,大喊道:“湛和,你如果想哭,那就痛痛快快地哭吧!你聽,外麵在打雷,很快要下一場大雨,沒有人會聽見你的哭聲的。抱著我哭吧!我已經想哭了!”說完,他自己的眼眶也已泛紅。

湛和抬眼,咬住嘴唇:“我不哭,我不哭!”他挺直背脊,望向窗外。雨點劈裏啪啦打在窗紙上,原本寂靜的夜變得更加淒冷。

望舒的眼淚已經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他不怕在湛和的麵前掉眼淚,整個家隻有湛和不會瞧不起他。湛和看著望舒流淚,心裏滿不是滋味,他抱住望舒,喊道:“你不要哭,我都沒哭你哭什麼哭?你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了!”一邊喊眼淚一邊掉。

突然,窗外傳來一陣驚雷,劈開這淅淅瀝瀝的雨幕。

望舒與湛和對視,看見他眼底晃動的碎光。他擦掉湛和眼角的淚:“先擦藥,不要哭了。”

湛和點點頭,他拿起藥膏,讓望舒跟著他學:“取一點到手心裏,然後使勁搓搓到滿手都是,要搓到手心發熱才行,這樣就可以往膝蓋上抹了。”

望舒有樣學樣,藥膏在掌心逐漸化成透明,手掌一碰到膝蓋便是鑽心的疼。他自認為自己是不怕痛的,他想,湛和應該更痛吧?眼神悄悄看著湛和,湛和疼得齜牙咧嘴,卻是一聲也不吭。

抹完藥膏後,湛和變得有些孩子氣,癟了癟嘴委屈道:“我好餓。”

“怎麼辦呢,現在下人們都睡了。”望舒也覺得餓起來,“我去小廚房給你煮碗麵吃吧。”

“不用了!”湛和打開被子,“你膝蓋受了傷,外麵下了雨,小廚房那麼遠。算了,餓著吧。”

望舒不再堅持,跟著湛和躺下,他抱著湛和,輕聲哼唱給他安眠:

昨今兩夜殊同。

昨夜絮語未終,今宵雨疏風動,愁意漫上眉峰。

霧裏看花朦朧,徒留我心幽夢,幽夢難覓芳蹤。

且將我心托風,天涯繞際無窮。

朝朝共暮暮,相知又相逢……

這一晚,望舒為湛和唱了許多歌,本是為了給湛和安眠,可唱著唱著,自己的心思全沉浸在音樂中了。他一直唱著,唱得用心,唱得用情。

湛和難得感受到了夜晚的安寧。望舒的歌聲似乎比任何藥膏都管用,讓他忘掉了自己膝蓋上的疼痛。他感到,望舒的歌聲幻化成形,變成一絲絲一縷縷的輕柔的蠶絲,將他層層包裹住,讓他被蠶蛹保護著。

多麼安詳的歌聲,多麼溫馨的歌聲,湛和終於有了困意,可望舒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的腦子裏似乎裝著無窮無盡的歌,他一直地唱,一直地唱。

湛和想說“不要唱了!”就像采茶那次一樣,可他沒有力氣說話,喉嚨像被堵住一般。他的眼神向望舒望去,終於看見他那對深邃如海的眼眸。

那對眼眸,裝著些什麼呢?湛和看見了憂愁。望舒為什麼憂愁?湛和想知道原因,可他實在太困了,在望舒懷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