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七月三十日,清風鎮。

這一天是周望舒贅到蘇家的大喜之日。他在這天早上被一群紅衣服的喜慶人給裝進了這架馬車,就從家裏出發到蘇家。

周家與蘇家本是世交,周望舒的新娘子就是蘇家的大小姐蘇瀾璟,這是他們在很小的時候便訂下的娃娃親。可誰料到,十多年之後,周家便沒落了。所幸的是,蘇家沒有毀約,而是選擇讓望舒入贅。

這讓周父周母鬆下一口氣,生了兩個兒子,若是娶兩個媳婦,家裏如何支撐得了?送走一個便是一個吧!

望舒坐在這顛顛簸簸的馬車裏,看著自己的一身行頭。雖說家裏窮,但為了這場隆重的入贅婚禮,到處借錢去給他弄了渾身的新衣、新帽、新鞋。大喇叭小嗩呐在車前車後嗚嗚哇哇地吹著。

望舒掀開簾子,去看駕車的人。這是他第一次和那駕車的人見麵,盡管他們以前便有書信來往。那個人就是蘇瀾璟的弟弟蘇湛和。

湛和是奉父母之命,到周家去接新郎官回蘇家。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馬車裏的姐夫會給他的生活帶來多大的震撼。

淒淒慘慘的嗩呐聲吹著,勾起了望舒無盡的哀愁。不知道新娘漂不漂亮?不知道嶽父嶽母會待他如何?不知道蘇家的規矩他能不能適應?還有,還有他的小舅子,他多年來的筆友,會怎麼看他這個入贅過來的姐夫呢?

望舒的心早已是七上八下,而湛和的那一回眸,更是讓他心潮澎湃。望舒終於見到了湛和,隻見他明眸如水,麵若冠玉,冰肌玉骨,清涼無汗。

“姐夫,你怎麼了,很緊張嗎?”湛和問。

望舒還來不及回答,嗩呐聲乍然而止,馬車也停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望舒問。

原來,他們走到了一處野地。四周雜草叢生,樹木林密,是個埋伏的好地方。從前,便有許多土匪埋伏在這裏搶劫,若是碰上出嫁隊伍,便是劫錢又劫色。

這些土匪是從東北南下的,自從九一八事變後,東北淪陷,那裏的一些年輕人就一直南下,逃到了清風鎮。而清風鎮的族長覺得他們會壞了清風鎮的“清風”,一直不肯接納和救濟他們。

無奈之下,他們隻好做了土匪。

隻是這樣一來,清風鎮更不願意接納他們了。

湛和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他從兜裏拿出一包碎銀子——這足夠那群土匪吃幾頓好的了。另一隻手伸向車轅搗鼓著。

“姐夫,快上馬!”

望舒還弄不清楚狀況,見湛和往前給他挪了位置,他跟著上馬坐在湛和後麵。

土匪們已經蠢蠢欲動,有一個土匪沒有站穩,從山坡上滾下來。

湛和見狀,用力把那包銀子扔過去。這時,馬已經從馬車上分離下來,湛和大喝一聲:“駕!”帶著他的姐夫揚長而去。

那群土匪一窩蜂地全跑下來,想要去追他們,沒人注意那四個轎夫去哪了。那個滾下來的土匪抓起那包銀子,欣喜若狂地叫道:“是銀子是銀子!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銀子!別追了別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