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頭伸向外麵,那裏有新鮮的空氣、涼爽的風、碧青的葉。還有那位很快就要經過樓下的公子。
“你怎麼又站到太陽底下了。”
黑鼠抱著半個饅頭神色肅穆的經過。
她看著遞過來的東西搖了搖腦袋,胡須擦過凹凸不平的牆壁,這是她費了大半年才挖出來的通道。
這是個絕佳觀賞位。
“又是剩的。我不吃。我寧願吃夏天的果子,飲冬天的雪,也不吃粘著旁人口水的。”
黑鼠無奈的搖了搖頭。
“陰暗潮濕是神對我們的懲罰,殘羹冷炙是我們今生化解業力的功課,我們前世有罪,這輩子才淪為人人喊打的老鼠,應該好好修行才是。你怎麼……”
黑鼠還沒說完,小小的灰色身體已經遠去,她蹲在甬道盡頭,陽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期期艾艾的等待那位香客途徑。
她討厭黑鼠的死氣沉沉。更不喜歡東山禪寺那群呆板的禿子。
可惜她也隻是一隻渺小又惹人嫌惡的老鼠。唯一一點不同就是毛色偏灰。
老鼠愛上了香客。
而那名香客似乎很快要成婚了。
滴漏第一百次滴下時,男人剛好寫完最後一個字,字跡工整,橫捺有力,極具觀賞性。
他將經文雙手奉上,然後後退著離開禪房。
“七七四十九日已畢。亡者安息……”
念誦聲從後背傳來。
但他並不回頭。
仿佛一切再與他無關。
那女人似乎很中意杜衍蘭。從一開始時常在此地製造偶遇,到後麵每每清場製造獨處,今日又是一席盛裝,女香客裏就屬她最是花枝招展。
人家都是黑漆麻烏或者清淺淡色,她卻穿著一身朱紅襦裙,頭頂珠釵金簪流光溢彩。
“杜公子又來給母親誦念。赤子之心令人動容。”
杜衍蘭隻笑不語。
也不必言語。
有這等長相已是最大的底氣。
不知為何,總覺著他在看那位何小姐的時候似乎眼神有意無意瞥向自己。
灰鼠連忙嚴陣以待,擺出乖巧的坐姿,陽光在她絨毛外圍一圈鑲了金邊,叫她無端生出了一點容貌上的自信來。
黑鼠見狀,歎著氣走了。
偏杜衍蘭一點也看不出來此女的用心。
她偶爾也氣他的予取予求,無論哪個女人前來勾搭,他都毫不抗拒。總是以禮相待,溫柔隨和,任由旁人索求。
但她確信她喜歡的男子和旁的男人不一樣,他不是花心,他隻是良善。
用法師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分別心。
法師還是不願收他,他說沒有慧根,他說他不屬於佛門。
這世上有很多門,大門小門正門側門平民百姓的門富貴勳爵的門。
可無論哪個,總之不會是她這隻老鼠的門。
但老鼠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