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研究所不遠的一座小山上,有一座陵園。陵園中安葬著十數萬死於戰事的英魂。陵園裏樹木茂盛,野草叢生,不時有鳥驚飛而起,又或傳來一陣蛙聲。這一切更令這陵園顯得荒頹與寧靜。
在陵園的一角,又新增了一個小小的墓碑。一個瘦小的身影,正靜靜的坐在墓碑前。他的身材如此瘦小,就像那小小的墓碑,毫不起眼。
這個孩子正是安迪。他靜靜的望著墓碑上那一行字——“烈士王強之墓”,眼睛紅紅的,臉上兩道淚痕,顯然是剛剛哭過。
安迪用手輕輕的撫mo著王強的墓碑,仿佛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與王教官一起的點點滴滴一一湧現心頭。漸漸的,哀痛少了,代之以巨大的空虛與失落。安迪最初被送到研究所的時候,就有過這巨大的失落,這一次,竟不比失去父母要少。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這個對他嚴厲苛刻的男人當成了自己的親人,他至今仍不願相信王強已經死了。
“最終還是剩我一人。”安迪低聲道,摸了摸同樣靜靜坐在一旁的羅西的腦袋,“幸好你沒有離開我。”
羅西擔心的望著安迪,它從安迪的眼中感覺到了仇恨與瘋狂。
“那個人叫影刃。”安迪握緊雙手,一拳打在身旁的小樹上,“總有一天,我要為王強叔叔報仇!”
樹枝一陣顫動,兩隻棲在樹上的麻雀驚起,喳喳的飛遠了。一個雙拳緊握的孩子,站在那裏,暗暗地發下誓言。
王強的死沒有帶來多大震動。一方麵是人們對於死亡已經麻木了,另一方麵,則是研究所方麵隱瞞了一些事實。像王強這樣一個正直有餘圓滑不足的人,朋友又很少,人們聽說他的死,也不過簡單議論兩句“聽說某某死了啊”而已。
王強所帶班級的孩子起初並不知道他們的教官已經去世。研究所隻是又派來一個新教官,宣布由他接替王強的職務,並未對王強的去向做任何說明。但是王強的死還是通過安迪的室友在孩子中傳開了。王強死後,安迪曾被叫去談話,要求他隱瞞王強的死因以及艾蓮被擄走的事實。安迪答應了這樣的要求,畢竟,說出來事情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張宇、雷鳴以及劉胖子等人都感到奇怪,不知道那個總是活蹦亂跳的來找安迪的小姑娘跑到哪裏去了。安迪對此的回答是她被一個遠房親戚帶走了。孩子們很快忘掉了艾蓮,唯獨安迪例外。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會想起艾蓮,想起那個調皮任性無法無天的小姑娘。原先,安迪總覺得艾蓮太聒噪,令他頭疼。可是現在呢,當他一個人坐在垃圾公園高高的廢鐵堆上,他才感到當初是多麼溫暖,而現在,再也沒有人跟他撒嬌和他吵鬧了。
“艾蓮還好嗎?”安迪回憶著,不禁歎了口氣,“她開槍打傷了影刃,估計是凶多吉少了。要是……能再見到她……該多好……”
相比王強之死與艾蓮的離開,停戰對安迪的生活影響似乎更大些。
兩個戰爭多年的聯盟剛剛簽訂了和平協議,就開始進行經濟、文化等各種溝通和合作。停戰兩個月後,中美即在原首都北京簽署了一係列貿易合作項目。一切快的不可思議,就像兩個三歲小孩兒,打完架不過半天,又坐在一起吃糖玩耍。
雖然大多數人還沒從戰爭帶來的仇恨和痛苦中掙脫出來,但是,活著的人還是要活下去。兩個超級強國之間的經濟合作畢竟會對社會的發展產生積極的推進作用。於是,人們將仇恨埋入心底,整個中國,進入了經濟重建時期。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全國性重建工作的展開,研究所數萬孩子的去留被擺上了議事日程。這麼多戰爭遺孤,將何去何從,成為研究所高層不得不考慮的問題。這些孩子,原本是作為戰爭後備力量進行培養的,如今戰爭都結束了,他們留在研究所,除了增大研究所的負擔,似乎對他們的成長沒有多大好處。
於是,在數次磋商之後,國家下達了一個《重慶曆史文化研究所收容所戰爭遺孤遣散意見》。這個文件將孩子們分為三類。
第一類孩子包括尚有親戚在世的、家鄉政府和學校願意容留的、以及小學畢業具有獨立意誌的。這批孩子將被分批遣回原籍,由原籍所在地的政府對他們的生活和學習進行安排。當然,精英班學生滿足條件的,也可以申請回原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