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錦瑟
京城有位書生,是個博雅之人,知詩書,懂禮儀,可以論古往今來天下大事,常人聽到他的談論也知道其中必然有很深奧的道理,即使自己現在不明白,也會將之記在內心裏,想在將來能有所用處。
書生姓蘇,名藍衫,雖然名為藍衫,卻一直喜歡穿灰色的衣服,名曰:“耐穿、好洗,書童不必太辛勞。”
書生的小書童名為蘇緣心,小名小僮,原本是杭州一戶極有錢人家的獨生少爺,但卻被行事古怪的父親賣到一位書生家裏做了僮兒,就連姓氏也改從了書生,之後也就一直呆在書生身邊陪伴在其左右。
因為書童很聰明,又懂得進退,所以深得蘇藍衫的喜愛,蘇藍衫並不將蘇緣心當作仆役,而是將他看作自己的兒子來養育栽培,這大概就是蘇緣心生身父親將他賣給書生的真正心意。
蘇緣心在蘇藍衫身邊一呆便是十多年,待到他已經到了十九歲時,蘇藍衫將他叫到麵前,對他說道:“小僮,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也學到不少東西了,你自覺什麼學得最好?”
蘇緣心抬頭瞧先生,心知自己是要被這個人趕出去了,便不像往常那般謙遜,直言道:“先生知道的小僮都已經知道了,而小僮知道的先生大約知道得不多,但是小僮從先生這裏得到的最好最能拿出手的,大概就是小僮手裏這把古琴了。”
“哈,現在你倒是很直率,以往你不是都自言學得不多麼?”蘇藍衫問道。
“先生也常說,以往與今時是不同的,哪怕是一時一刻的差異都是絕然的不同。”蘇緣心回道。
“那你就走吧。”蘇藍衫指了指家裏的竹門,說道,“從這裏出去,一直向南邊走,如果有什麼地方可以讓你留下來的你就留下來,但是千萬記住,你一旦停下就不要再離開,否則你會再也回不去那個地方。”
“先生也看過我的相嗎?”蘇緣心問道,書生蘇藍衫是個懂得岐黃相術的人,他經常指著陌生人告訴蘇緣心這個人將來如何如何,或成大事業,或造大惡孽,而且大多都是準確的,至於那小部分的不同,用蘇藍衫的話說就是那個人的命相被人破了,走了“歪路”。
“歪路,便是不好?”蘇緣心曾經這樣問過蘇藍衫,而蘇藍衫隻是大笑一聲,未再言語解釋。
而現在,蘇藍衫的臨別一席話,分明是對他的命運做出的定斷,亦是一種感激。
隻是,停留不再前行,這樣的人必定要沒落在無名的塵埃中。
蘇緣心,畢竟年輕,他不願也不甘心做這樣的人,他有才華,知謀略,甚至還有一身足以擠進武林高手之列的好身手,這一切都注定他要不斷前進、成長,而不能貪戀一絲一毫的安逸。
“你呀你……不想停留是想得到更多,殊不知……,唉。”蘇藍衫搖頭,再次指了指門外,對自己的書童,未來人世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最後說道:“去吧,你的命太硬,我破不了,可惜了你手裏的錦瑟,注定要斷弦。”
蘇緣心點頭,卻是跪伏在地上,說道:“我跪你一是對你養育教導我多年的感恩之年,二是為將來超越你而讓你名聲漸微的愧疚,先生,小僮這便走了,以後你隻能屈就點穿黑色的衣物了。”
說完,蘇緣心起身,不再與蘇藍衫言語,也不收拾衣物零碎,轉身便朝著蘇藍衫指出的路走去。
“嘿。”蘇緣心最後一番話分明十分無理,蘇藍衫卻一點也不建意,反倒因為人走了,再聽不得他笑裏藏刀的話而感到一絲絲惆悵,到底是如親子般養育多年的孩子,說舍得誰又真正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