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沒落地,楊站長往回趕。母親見到楊站長,說:“阿娟來了!”阿娟的氣色好多了。阿娟說:“嶽大頭跑南方了!”母親拄著拐棍去洗菜,邊走邊說:“阿娟,晚上吃頓便飯再走!”兩人見麵,很不自然。楊站長臉木木的,沒什麼表情,也不吱聲。阿娟說:“你成家吧,俺心裏好受些!”“成什麼家,快一輩子啦!”阿娟怔了怔說:“陸秀對你不錯,她曾經罵過俺!”“俺也覺陸秀不錯,可俺忘不了你!”阿娟的淚水就流出眼睛,掏出手帕將淚水擦了,說:“俺不值你記著,你該恨俺!”楊站長說:“恨你啥呀,恨俺自個!”阿娟的淚水更湧了,擦也擦不盡。
楊站長說:“嶽大頭不是東西!”阿娟說:“怪俺瞎了眼!”母親這時回來了,阿娟幫母親做菜,楊站長進裏屋,躺在床上,抽煙,想心事。
餘會計來找楊站長。餘會計說:“信用社催還前年的貸款,站裏用什麼還?如定期還不掉,他們準備起訴!”楊站長沉思著,一口接一口抽煙,未了,說:“餘會計,委屈了你!”餘會計說:“沒想到這麼艱難,明年說啥也要賺錢!”楊站長說:“俺老了,老盯著群眾窮,俺沒盯著錢,讓錢給製住了!”餘會計摸個板凳坐下,說:“俺太年輕,不會做事,裏裏外外全靠你!”楊站長說:“沒什麼,真的沒什麼,慢慢站裏會好起來的。”餘會計說:“那俺走啦!”楊站長說:“你走吧!”飯菜燒得很可口,是楊站長熟悉的口味。吃著吃著,楊站長就流起了淚,不吃了。
母親說:“好端端的,就亂了套!”阿娟說:“怨不得老楊,怨俺太賤!”母親說:“不如,你和嶽大頭離了,你們的日子還長!”阿娟說:“這由不得自個,老楊能原諒俺,俺也不能原諒自己!”楊站長聽到這話,披了夾衣,對阿娟說:“你和娘敘敘,俺出去走走。”街上少有行人,也沒有電影、錄像,隻有幾家店鋪。店鋪的門麵缺少裝飾,沒有一絲店鋪的闊氣。看看這些店鋪,就想起嶽大頭家店鋪的豪華,鋼化玻璃窗裏陳列的物品,配著迷彩魔幻燈,很能刺激人的購買欲望。嶽大頭把生意做大了,在幾家縣市都設有店鋪,搞服裝、煙酒批發。
嶽大頭和阿娟是同學。阿娟那時長得漂亮,歌唱得也好,在學校算是校花,追求的人很多。嶽大頭讀書時很調皮,常常把老師弄得哭笑不得,他追求阿娟,讓阿娟反感,嶽大頭恨恨地對阿娟說:“總有一天俺會得到你的!”阿娟說:“你妄想!”阿娟的堅決,嚴重傷害了嶽大頭的自尊心。阿娟和楊站長結婚,嶽大頭病睡了幾天。以後,嶽大頭胡亂找了個女人結了婚。等包產到戶,嶽大頭讓老婆種田,自己到集上擺地攤,幾年攢了一萬多元,搞服裝、煙酒批發,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就離了老婆。當他把阿娟弄到手後,恨恨地說:“俺發過誓,一輩子忘不掉!”阿娟能說什麼!那晚,楊站長被催款戶逼急了,人又走不脫,沒辦法,隻好讓阿娟借錢。阿娟問誰借三萬四千元錢?便想到同學嶽大頭,嶽大頭很爽快,答應了阿娟。嶽大頭說:“你不是瞧不起俺?”阿娟臉紅紅的,不知說什麼好。
嶽大頭說:“俺忘不掉你,俺跟老婆做那事時,想的全是你!”阿娟氣色不好,想調頭走路,可三萬四千元錢向誰借呢?
在阿娟遲疑時,嶽大頭強暴了阿娟。
阿娟把錢交給楊站長,摟著兩個孩子癱軟著哭。楊站長知道原委,要找嶽大頭拚命,要起訴。阿娟說:“俺對不起你,俺們離了吧!”楊站長死活不同意,也沒有告發嶽大頭。沒有三萬四千元錢,他就要被依法收審。阿娟見楊站長起不了血性,由著性子鬧別扭,別扭得讓楊站長懷疑阿娟是否真的變了心。當他們分手後阿娟獨居時,嶽大頭求婚,阿娟也就答應了嶽大頭。可嶽大頭不把阿娟當妻子待,整天不回家,回家就打阿娟,邊打邊吼:“你當你是誰?你是破貨,你瞧不起嶽大頭,嶽大頭偏要娶你,偏要折騰你。楊站長算什麼?大學畢業算什麼?站長又算什麼?你愛他,愛啊,愛又算什麼?”楊站長知道後,牙恨得發癢,要找嶽大頭算賬,找到嶽大頭,嶽大頭叼著煙,說:“找俺算賬?俺使個眼色,捏了你重做,你才知道啥叫厲害!”楊站長氣得回家倒血沫子,住了幾天醫院才治好。楊站長想到這裏,心裏就發氣,四十多歲啦,咋就混到這步田地,想當年在農學院讀書時,青春火熱哪去了呢?楊站長想不明白,就往死裏想。
街道新鋪的石子,坑坑窪窪早已填平,楊站長不知不覺走到嶽大頭家。嶽大頭門緊閉,屋內有燈光。楊站長想喊門,又怕惹出麻煩。他想兒子和女兒,尤其想女兒菊香。小菊香長得酷似阿娟。楊站長想領著菊香,阿娟不同意。阿娟知道楊站長粗粗拉拉的,不放心。孩子都給了阿娟,楊站長免不了想看看孩子。嶽大頭不讓,嶽大頭說:“孩子進了嶽家,就是嶽家的人,姓楊的憑什麼瞧看?”不但不讓看,連姓也要改,改姓嶽,叫嶽菊香。阿娟不同意,嶽大頭就打,打著讓阿娟同意。
深秋了,夜風很涼,楊站長感到絲絲涼意,便往回走,走著走著,遇到回頭的阿娟。
阿娟說:“你甭難過,日子會好的!”楊站長說:“俺難過啥子,俺不知難過是啥滋味了!”都無話,阿娟說:“俺攢了三千元錢,你拿去,交給嶽大頭,說是撫育孩子的錢。”楊站長一陣顫抖,沒接錢,他扭頭走了。走了很遠,又折回頭對阿娟說:“俺會給的,錢算什麼!”吼完便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