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一(1 / 1)

周音瑩

早些年,我看書不看序,總覺得序往往有言過其實專為此書說好話的嫌疑,幹擾讀者對書的客觀評價;更不喜歡一不小心看到了序裏麵“劇透”的痕跡,就會把讀書的興味也打消了不少。這些年自己也有了出書的念頭,再去關注序時,發現原先的想法畢竟顯得小家子氣,不過是見識淺短的自以為是罷。在讀胡菊人先生為唐德剛先生《五十年代的塵埃》寫的洋洋灑灑的序時,在讀章詒和女士為野夫《鄉關何處》寫的言真意切的序時,在讀董橋、止庵、北島、熊培雲的文著自序時,我深深為他們的文字折服——序裏,無疑有著他們最真誠的心聲,讀序如走進寫序者對文字、對人事、對生命的悟道,坦白而深沉。前些日子看到一本書的作者自序,開句三個字很有力道地說:序如諫!一個“諫”字很觸目,此序也因此有了談資。然而一定從功能議序的話,言“諫”未免過頭,我以為:序,便是“介”罷!

搞明白這點,我就敢寫此序了。

這是我第一次替人捉筆寫序,為梅芷大哥新年要出的《十七的月亮照樣圓》。

從梅大哥手裏接過厚厚的文稿那天,桂花在小城裏二度飄香,甜絲絲的香味在十月的陽光裏氤氳,我們在他的小屋裏為桂香喜悅,他一臉自豪說他家的桂花樹今年花開得真好。我笑著接言:桂意味著貴,今年是你的貴年哪,瞧著你一本本出書的勁頭,我真是慚愧哦!他的神氣裏總有孩子氣的躍躍然,坐在他身邊低矮的小竹椅上,稍稍仰頭便瞧見他的咧嘴笑,我會漸漸從緊繃著的疲憊中鬆懈下來,思緒恍惚飄到住在光明路上的時光,這是很自然的一種情緒回歸——我們的話題裏總會提及兒時的老城關,老城關的光明路和北門頭……

我敢寫這個被自己理解為“介”的序,緣由也在此:我跟梅大哥的相識至熟絡,有許多親切的記憶作為鋪墊。

2004年始,我走進文學社區“人生如歌”發文點評,由此認識了梅大哥以及小城裏的不少文友。那時的我處在人生最孤獨無助的時期,日日對著電腦借文字傾吐,字裏行間時時濺出點點潮濕的憂傷,而社區裏文後的點評句句溫軟真誠,令我上癮般依戀著這種虛擬而純真的交流。後來有了文學論壇,梅大哥竟邀我做總版主,誠惶誠恐之餘便鉚著勁地在論壇裏發文發帖,一時間論壇裏風生水起、群英薈萃,異常鬧猛,接著便組織了“人生如歌”的幾次大聚會,文友們從虛擬裏現出真身,日子便更熱鬧有趣起來。

某一日,梅大哥突然問我:你是不是有個哥哥叫周如海?我一驚,笑答:他是我大叔叔。梅大哥拍著腦袋,繼而驚喜裏帶著點得意地告知:我和你大叔叔是“嫡親”同學!

一段對話,把許多記憶對接起來,雖然有了輩分上的差異,卻並不成隔閡,反而更如家人般隨和起來。我依然叫著“大哥”,偶爾跑去他的小屋裏探望,我們在彼此的回憶裏尋找相同與不同:城北小學裏的老師,光明路的人與事,對我奶奶與叔叔的印象……

這樣的談話喚起了我對兒時印象的搜尋興致,當舊城拆遷改造工程轟轟烈烈進行之後,光明路不再,城北小學不再,那些滋養過北門頭幾代人的老井不再……我計劃著提筆寫那些老城關、老北門留給我的記憶,但恐筆力不足又兼工作牽絆,心中的惆悵日益沉重。

我相信梅大哥早有類似的計劃,當他把《十七的月亮照樣圓》的打印文稿交給我的時候,當我看到副標題“五十年前的孩提時代”時,欣喜之餘忍不住恨恨地嘟囔一句:我真想現在就退休啊……

在小屋裏,白發蒼蒼的胡大媽偶爾走過來與我說幾句,思路清晰、言談風趣,她的臉清秀白皙,笑容慈祥可掬,即使不讀這本文稿,我也能斷定:童年時的梅大哥有著與別的孩子不一樣的幸福與純真,因為他有這樣一位有學識、有氣質的美麗能幹的教師媽媽。翻閱文稿時,我的想法得到證實:“她是全公社最好的語文老師,也是最好的班主任和少先隊輔導員。”(《等待媽媽的身影》)文稿的許多篇幅闡述的是母子間無法稍離的親情。做教師的母親對兒子的教育與啟迪與當時普遍的落後不可同日而語,這就是梅大哥之所以能夠成為“梅芷”的最大淵源了!

童年,最關乎親情,然後是友情,以及不斷的惹人啼笑皆非的妙趣橫生的傻念稚事,加上梅大哥夾帶鄉土氣息頗具影像效果的敘述,便成一本趣書,即使有時光隔閡,亦無礙共鳴。就像那輪月亮,圓了億萬年,圓過十五,十七了照樣還圓,圓在心裏總是關聯著暖暖的情。

著書者,無論刻意營造情節抑或自然吐露真情,皆衝著共鳴奮筆。作為“介”的我穿越到50年前一個天真爛漫、冒著傻氣靈氣的小男孩的故事裏,覓得許多共鳴的喜悅,並小記於此,幸也!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