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流年(1 / 3)

二妹和我的冷戰持續了一年。二妹夫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被發現死得硬梆梆的,床下、枕邊都是嘔吐物,竟是讓自己吐的東西哽死了。聞訊,二妹隻是木然坐那兒歇了許久,沒有掉一滴淚。那個輕輕柔柔的秀氣小生殘存在我們腦子裏:進店吃小麵的娘們說兩句玩笑話都臉紅的靦腆人,隻要羅叔叔一發曠就衝出來為二妹撐腰,平日不說不說,一說句話愣是把二妹的心捂得熱熱的“有什麼大不了的,有事我幫你扛!”到得後來,二妹夫的肚子漸漸腆出,街麵流行以腹大為美,所以他適時的一直是眾人眼裏的美男子,加之兜裏有了倆銀子,不嫖不賭隻怕自己也會覺得枉活一世。他有錯嗎?大家都是如是活著。恭喜如願他們有權有勢不說還妻妾成群,讓人豔羨,做男人就得這個樣子才夠勁。那麼,二妹的要求就過分了?她打小看到爹娘爭吵甚至操刀要對砍,就想有個老實結實的肩膀靠靠,說到底想要天長地久亙古不變。在這個世上有什麼是不變的?是人還是事?不過是針尖對麥芒,兩廂厭看,到底是時間在流淌還是人心善變?也許,我們都沒變,隻是時事變遷逼迫我們露出本性。我早就對自己說千萬千萬不要多想多要,也千萬不要跟很多東西橫著幹,堅持不堅持隻在一念間。你堅持要你想要的,得到後也許不想要,整個兒一幻滅,不想要的吧,如影隨形,成了習慣,打心底沒看上又如何,有時候,有,總比沒有好,漫漫長夜,能堅守心中所念不懼孤寂、不懼世俗的可能不是你我凡人。二妹沒有錯,她說著我想說的話,做著我想做的事。很多時候我就想像她那樣嘻笑怒罵,小小的肆意妄為。可是,我真的害怕孤寂,公孫浩在的時候,他摟著我,我的心底都在冒著寂寞。現在多好,有恭喜如願壯實的身影,有三個稚子的依賴,他們需要我,由此,我不再象浮萍。眼瞧著二妹的生活要挽一個結,我是打心眼裏為她高興,不明不白拖著她的人鬆了手,可以重新來過。依我對她的知心,不曉得她過不過得了自己這關,二妹娘經曆的,我經曆的,她自己經曆的,如重重厚繭覆著,一揭一層血肉,觸目驚心。常年的獨立操持,二妹已習慣自己掌控生活,有哪個男人會俯首聽命於女子,話說回來,這樣強悍的女子還需要男人嗎?於我,她都像娘像爹又像姐,吃她做的菜,穿她疊的衣,不痛快了,拿她當瓦盆傾吐,所以,她罵我是白眼狼。外人這麼說她,她才不理呢,我這麼說就刺人得很。借著二妹夫的喪事,那三個兄弟夥竭力推動我們和好,那當然,沒有二妹,他們耳根清靜卻少了許多趣味,加之我一天到晚相公孩子的轉,我都能聽到他們的歎息:兄弟,兄弟是用來幹什麼地?湊成夥就要吃吃喝喝,發發神經!拿了平日裏一付正經樣,誰待見。唉!

彈指一揮間,又過去五載。

我們種的菜蔬四季不斷,果園的收成卻很有趣,今年的果子結得大又甜,來年就一準稀少酸澀,歇歇吧,養精蓄銳的翻過年又象模象樣了。倒是很貼近我們的生活,眼看著紅火了,心想會繼續吧,它卻奄不拉幾的讓人生厭,待灰頭土臉勉強奔著,細看也還湊和。隻有花圃是說一不二的,玫瑰、牡丹、芍藥,我隻種這三種花。它們隻開一季,美麗、富貴、驕矜,你隻能用這些詞來慨歎,轉眼,它們就零落成泥。我的花兒們都是擠在一起的,我把它們隨意的拾掇在一塊兒,那盛開時紅白搖曳的風姿······

二妹始終那麼離經叛道,高興了又摟又抱,把個李斯窘得連耳根都紅彤彤的,心下怕是美滋滋的。女人當著眾人的麵表示的真心喜愛,沒有男人會不受用,所以他們肯定是躺在一個鋪蓋窩裏的。若是哪天二妹心情不好又或李斯做了臭屁事,你一準會看到小李子抱了鋪蓋卷站在門簷下滿麵通紅的敲門。更好看的是衣衫袍子給絞得稀爛的飛上了樹梢,張山明諷,風叔寶暗喻,兩位損友都為李斯嘴上撐腰,得好處的是我,李哥兒要求我從中斡旋。結果大同小異,李斯寫下保證書,下次不怎地怎地,有一次氣不過,添了一句:我都態度好認錯了,二妹是不是也收收性兒,不要絞我的好衣衫,很貴的。看到這份保證書,我們笑得前仰後合。二妹始終不肯嫁給李斯,按世人的標準:二妹是二鍋頭不值錢,好在娘家殷實,自身能幹。李斯雖貌不驚人,卻是忠厚老實,又上無老下無小,嫁與此類人等家裏的蜚短流長免了應付,還看不上眼未免太過自視甚高。二妹卻是鐵了心不再走那風風光光的場子,嫁衣穿與不穿真的重要嗎?這個世道是男人的氣場,遊戲的規則是男人定的,人呢,或多或少的喜新厭舊,男人三妻四妾是能耐,出去晃一圈回來是浪子回頭還加個金不換,女的若是如此隻會稱之水性楊花,出了軌就與娼妓無異,既是做了娼妓,人人皆可調笑,你那點破事隨時任人指戳,茶餘飯後的唾沫都可以淹死你。在這種氣場裏,二妹不再對任何男人動情,人生在世,不過圖個心安,該盡的孝該畫的圈一樣不少都得弄停當了才能消停。有人說什麼,很重要嗎?照二妹的話又不在你鍋裏要飯吃,關你屁事!她是刺蝟,隨時舉著一身的刺不讓任何人靠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