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帝國(1 / 3)

僅僅一日的停留後,船又順著淥水而下,進入了貫穿昭國東部與南部的大運河南河,沿途的風景慢慢地變化著,屬於江南的氛圍一點點濃鬱起來,沒多久,便到了南陵。

蕭潛親自到碼頭上來接,看著岸上站在眾人中間亦十分有存在感的蕭潛,蘭塵有點感慨。夏天的時候,避居已久的蕭嶽親自去京城把蕭漩帶走了,同時把門主之位傳給了蕭潛。短短數月,蕭潛已在門中樹立起了他自己的威信,於江湖上也傳揚出了新門主的名號,當年仰視父兄的少年,必將成為與父兄一般赫赫的人物,甚至可能更加傑出。

沒有過多的客套寒暄,彼此間雖不那麼親昵,但也稱得上熟悉。況且蕭潛先就跟在蕭澤身邊,自然知道蕭澤的計劃,如今他雖不在,蘭塵既然想延續這個計劃,蕭潛也全力支持。海運船隊在蕭門中是獨立出來的一支,蕭潛基本上沒有插手其中事務,所有貿易往來、商船營造、地理、特產、國情等方麵的資料,他都隻是命人整理妥當,並且一箱箱地搬進清園裏,蘭塵正好接手。

這一路到底也是長途跋涉,大家多少還是疲倦的,晚上簡單地用了晚膳,便自去沐浴後早早地歇下了。不知是不是多年作息習慣都較為規律的緣故,這會兒才到戌時正,蘭塵盡管累,卻睡不著。

離開多年,清園裏一切依舊。

蘭塵歪在從前總斜躺著的那張榻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蒼茫的夜色,她和以前一樣沉靜淡遠,卻比從前更沉默。

不知不覺,蘭塵就在那榻上睡著了。早晨醒來意識到這點後,第一反應是要感冒可就麻煩了,就算是韋夫人的藥湯,也逃不過一個苦字啊——不過,厚厚的錦被好好地蓋在身上,窄小的榻邊整齊地放著凳子——唔,是小蕭做的吧,嗬嗬,這孩子……

起來梳洗罷,蘭塵便先去了蕭澤在清園裏的那間書房。

所有海運的資料都放在這裏,蘭塵先大略看了下分類,翻閱了最上麵的一點記載,正看著他們新送來的修改後海圖時,上官鳳儀也過來了。

她們在回來的船上已經就海運聊過很多,蘭塵把先前所了解到的信息一一詳盡地告訴了她,包括對海運所寄予的於昭國而言的巨大意義。上官鳳儀是個心思精細的女子,又跟在蕭澈身邊多年,自然能理解。眼下,她們需要消化這所有資料,以對海運的一應具體情狀了如指掌。

正說著,蕭翼等人也來了,連韋月城和許遲也都進來找了窗邊的位子坐下,帶著幾分好奇看著那幅標注有許多奇怪地名的海圖。

蕭翼他們在冠上“蕭”這個姓之前,都曾小有名氣,絕不可以尋常家仆視之。此番出海而去,他們固然不會參與到海運中來,蓬萊島卻得仰賴他們建設防護的,所以蘭塵要求他們也都能了解這些。對韋月城她倒沒做此要求,不過他們兩人願意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別的不說,南海上絕不同於大陸的氣候條件總得先有個心理準備才好。

有大量的知識需要吸收,時間便一晃而過了,到了午膳時間,丫鬟奉命來請人,卻隻見整個清園裏靜悄悄的。看到書房裏專注的眾人,丫鬟到底沒敢出聲打擾,忙去回了周夫人。

蕭潛還未成婚,家中事務就還由他的母親周夫人掌理。昨日見大家都倦怠得很,她便撤下了已準備好的晚宴,今日聽見丫鬟如此說,她想了想,就命人直接將豐盛的飯菜送到了清園裏,而後親自進書房請韋月城他們出來用膳。

接下來的日子大致都是如此度過的,海運船隊的規模目前並不算大,但一條連貫東西的海路已經打通,來自各方麵的資料全部歸納了送來,夠他們看的了。而到南嶺三天後,上官鳳儀和蘭塵便在屬下與蕭翼等人的陪同下查看了蕭門的船塢,拜訪了遠從海上溯雍江而來的南海商賈,以及位於昭國南方的神秘楠國的武林訪客。

比起蘭塵在語言上的憊懶,上官鳳儀不僅勤奮,而且頗有天賦。楠國處於東西海路要道之上,他們的語言如同中介一般,上官鳳儀得知後,便請教了一位嫁入蕭門的楠國女子,每日跟著她學習楠國語言,不多久,兩人已能自如對話。

這期間,蘭塵便將那些繁雜的資料整理成冊,將海上重要國度的貿易與國政情況重點清查出來,留待年後去了海港那裏與船隊之人見麵後詳談。

太平元年的除夕,就這樣慢慢地來臨。

門中該慶賀的該準備的還得照常,但內宅中誰也沒心思過這個年,清園裏住著的人雖不少,韋月城、蘭塵她們又都能靜,幹脆就沒張羅什麼了,每日裏也還是在書房裏泡著,頂多也就是在園子裏散散步,或是看蘭蕭跟著許遲練武。

蕭澈沒有回來,蕭潛也還是與上官鳳儀一起循往例抽了時間去看望蕭嶽與孟夫人他們,那邊的情況,清園裏的人自不會多問,他們隻靜靜地準備著正月十六日揚帆東去。

來自京城的消息又有了更新。

女帝登基已有大半年,輕徭薄賦的政策推廣得宜,預期效果已經達成,有了前麵弘光帝重稅的反襯,沈盈川此舉無疑是助她抓緊了民心。但比起這一點,在那之後推出的玉昆書院的革新,無疑是給了昭國官場海嘯般的震動。然而,掌握了兵部、吏部、禮部、玉昆書院和風雨台這幾大權力與輿論平台的女帝,和她的臣子們謹慎把握著革新的度,畢竟他們的目的不是要顛覆昭國傳統,是要把這個國家推上更輝煌的頂點。

民富,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項。

年前的最後一次早朝,女帝拋出了這項奏議,完備的施行措施讓這些在朝堂上混了半輩子的臣子們霎時明白,皇帝是無論如何也要推行的。這是皇帝的天下,皇帝堅持要做什麼,為人臣子的真能阻止得了嗎?

況且,玉昆書院都給改了,這放開商貿局限,廣設西路陸運使和東路海運使的事兒又有什麼不得了?說起來,朝廷的錢來自商人也確實比來自農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