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須靡微微一愣,用烏孫語回道:“公主好聰明,在這短短一月之內就能說出這樣流利的烏孫語。隻是,有一個字發音不對。”說著指教起她的發音來。
劉細君確實聰明,對語言、音樂方麵極有天賦,在幾個烏孫侍從的指點下,就在和親的路上學會了烏孫語。
見劉細君怔怔的望著他麵前的一盤羊肉,軍須靡朗然一笑:“這些粗野食物,公主想必不屑一顧。”
劉細君搖搖頭,道:“等我去了烏孫,自然是入鄉隨俗。”
軍須靡一聽,忙從盤中切了一塊少筋並且沒有肥膩的羊肉,用刀尖挑著放到劉細君的盤中。烏孫地方民風淳樸,對於男女之防不似大漢。劉細君微微一皺眉頭,見他麵無異色,坦蕩蕩的表情,心中到是埋怨自己矯情,便微微一笑,舉著從側麵夾了一小塊。入口極是腥膻,除了鹽味再無其他,劉細君隻覺腹中一片作嘔,好歹忍住沒有吐了出來。
大漢烹製羊肉,用各種草藥、香料,極盡巧能的烹製,就是為了去除腥膻,況且生長在大漢的羊,哪有大漠上放牧的羊來的氣味重,此時的這塊羊肉,毫不加任何其他作料,就是為了保持其原汁原味,從小生長在南方口味恬淡的劉細君本來是忍受不了的,但她性子堅決,不願示弱。皺著眉頭仔細嚼了兩下,適應了腥膻,倒也嚐出與眾不同的香味。
玉姝學著劉細君的樣子,夾了一小塊放到口中,剛一入口,直接“哇!”的一口吐到了地上。一臉歉意看著軍須靡:“王子勿怪,是婢子失禮了。”
軍須靡倒也不以為然,笑道:“你們漢人吃不下這個味道,也是可以想象的。”說著含有讚賞的看著劉細君:“倒是細君翁主,還能吃得下去。”
劉細君笑著擺擺手:“我原就是好吃的,當年姑奶奶做的那些新奇食物,比這還要千奇百怪,不都是我以身試法,效仿神農,親嚐百草。”說道阿嬌,心中不禁潸然,但想到她雖然走了,阿嬌身邊有親女、去病相伴,不久,可能還有一個外孫誕生,倒也釋然了。
軍須靡早就對這個傳說中的陳娘娘十分好奇,道聽途說了許多,也不得要領,他見劉細君說到她的樣子,麵上又是悲又是喜,便問道:“你的姑奶奶是個很奇怪的人吧?”
“奇怪?”劉細君一愣,俄而笑道:“是,是奇怪。從未有人這樣形容過她。聽你這樣一說,我覺得這個詞兒,倒是形容的很好。”
一陣冷風拂過,讓眾人打了個哆嗦。
劉細君望向帳外,見凜冽的風中不知何時夾雜了細細的雪花,玉姝奇道:“這才八月,長安正是好秋色,怎麼大漠上就飄起雪來?”
軍須靡早命人端過火盆,聽她這樣問,笑道:“是,大漠八月也是有雪的。等過了大漠,去了烏孫,較這裏還暖和些。”
“胡天八月即飛雪,千樹萬樹梨花開。”劉細君不由得吟誦起當年與阿嬌逃亡時阿嬌常吟誦的一首詩:“姑奶奶從未來過大漠,卻也知道這裏的景色。”
正說著,隻見帳外的雪花漸漸的綿密起來,密匝匝的夾雜在北風之中,漸漸的白白的覆蓋了一地。
劉細君想著霍去病,在抗擊匈奴的時候,兩年奔馳在大漠之中,想也見過這樣的景色,心中不禁升起一陣暖意:“去病曾經眼中看到過的風景,我也看到過了。”
忽覺眼前一陣熱暖,抬頭,正看見軍須靡將火盆拖到了自己的身前。
軍須靡笑道:“公主。”
劉細君見他高目深鼻,膚色較為白皙,五官深邃,不同與中原人,自有一番風味,便笑道:“你們烏孫人都長成這個樣子嗎?”
軍須靡頓了一頓,咧嘴笑道:“咱們烏孫分為好幾個部落,有個部落就似我這樣,不同於中原人種,也有的部落,與公主長的一樣,習俗也差不了多少。公主不必掛心,到時候,我稟明國主,選用的奴婢都從這些長相同於大漢部落中選取,伺候公主,省的公主不習慣。”
劉細君感激的點點頭:“多謝費心!”
入夜,忽聽得外麵狼嚎陣陣,夾雜在寒風之中,甚是陰森可怖。劉細君何曾經曆過這些,饒是她膽大,也嚇得從床頭摸起一把刀,抖抖索索的握在懷中。玉姝早就嚇得尖叫起來。
忽聽得一陣腳步聲,軍須靡在帳外道:“公主休要慌亂。有三五十匹野狼結伴出沒,倒也不足為懼。”他知道劉細君懼怕,是以第一時間趕到護衛。
劉細君緊緊將刀握在胸前,定定神,道:“謝王子。不知今日怎麼會遇上這麼多野狼?”
軍須靡在帳外應道:“今年雪來的早,大漠中的狼無處覓食,是以想要食人。平常見到我們這樣的大隊人馬,是不敢冒犯的。想是餓極了,上來送死。”
玉姝驚懼的望著劉細君,見她眼中的一泓靜水,平靜下來,心中也稍微平靜了一些。劉細君道:“我知道了。”
忽聽帳外一陣吵嚷:“東邊發現十幾匹狼,正在拖我們的牛羊!”軍須靡一聽,忙道:“公主,我去看看就來!”
等了半盞茶的時間,聽到外麵打殺的聲響不斷,狼受傷的嚎叫、牲畜的驚叫聲此起彼伏,玉姝哆哆嗦嗦的說道:“他怎麼還不來?翁主,你喚侍衛來拱衛我們,好不好?我怕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