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規則的傷痕遍布在女聖武士的鎧甲上。比起刀劍,這些細碎的印痕看起來更像是某種昆蟲口器的傑作。
死裏逃生的任妍用手中的長劍支撐住自己早已脫力的身體,她低下頭,發現酸液已經將盔甲上原本堅硬的鍍層腐蝕殆盡。沒有了可靠防具的保護,自己恐怕很難再撐過下一波的攻擊。
聖武士小姐認命般地歎息了一聲,她轉過腦袋,看向了自己身後的那個人。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需要得到回答。
“為什麼要救我?”
文雯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沒有出聲回應。學者小姐現在的處境同樣相當不妙,除了身上的學者罩袍有多處的撕裂,文雯的左臂外側還有一道一字型的紅色灼傷,注意到女聖武士轉過了頭來,文雯不動聲色地伸出右手,用法袍將這道傷口悄悄掩住。
“喏”
女法師瞄了一眼聖武士沾滿血跡的手臂,然後從長袍裏取出了一卷繃帶,遞給了對方。
任妍沒有伸手去接,在光線昏暗的地宮甬道裏,她看見學者小姐低垂著的眼瞼。文雯沉靜的表情配上精致的五官,在熒光術的作用下,產生了一種雕塑般的美感。
“已經晚了。”
聖武士眨了眨眼睛,把目光投向了甬道深處,她運起了最後的力量,將自身的感知延伸出去。而事實上這種行為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下一波洶湧的蟲潮比預期中來得更早,那穿林打葉般地唦唦聲就算用耳朵也聽得到,這是蟲族大軍前進的信號,文雯咬了咬牙,悄悄握緊了拳頭。
【不是隻要完成任務就可以了麼?隻要能達成那個目的,哪怕再多的犧牲也都是值得的吧?】
這是學者小姐曾經的想法,但是當聖武士的慘呼聲傳入她耳膜的時候,這不堪一擊的鐵石心腸就像玻璃一樣破碎成片,她終究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生命消失,哪怕這隻不過是一個夢境,哪怕對方在上一秒還是自己的敵人。
文雯看著聖武士高傲的背影,不自覺地握住了自己受傷的小臂。
甲蟲在牆麵上爬行的悉索聲讓聖武士頸上的寒毛都豎立了起來,任妍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即便是要麵對不可戰勝的敵人,聖武士也從不會選擇放棄,更何況她還有著不得不戰的理由。
文雯的右手撫摸著法術書的封皮,她知道殘存的法術已經無法阻止那些愈加瘋狂的甲蟲,不安和恐懼掠過她的內心,文雯深呼吸了一口,強自壓抑住自己亂節奏的心跳。
悉悉索索的噪音越來越響,即使看不清周圍的環境,任妍也能夠想象到那鋪天蓋地的蟲潮。金色的微光浮現在長劍的鋒刃上,聖武士強烈的戰意讓長劍的劍身都微微顫抖,發出嗡嗡的蜂鳴。
文雯已經嗅到了空氣中那股帶著酸臭的腐朽味道,纖細的手指迅速捏出了施法動作,一記燃燒之手已經蓄勢待發。
甬道深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空氣波動,裹挾著尖銳的金屬鳴音,仿佛就要刺穿兩人的耳膜,文雯的法術被瞬間打斷,強烈的噪音讓她不由自主地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就要死在這裏了麼?”學者小姐腦袋裏一陣暈眩,腳下一個趔趄,一下子摔倒在了牆邊。法術書從文雯的手裏掙脫,一溜兒滾出老遠。沒有了法術的依靠,文雯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海裏一片空白,“就這樣失敗了麼?”
“等等,這個是……”
聖武士小姐強忍住貫耳的聲波,扶著牆麵站起身來。透過熒光術微弱的光亮,她依稀看見黑壓壓的蟲群正像潮水般向後退去,黑色的甲蟲一個疊著一個,迫不及待地擠向了甬道深處。
“得救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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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存在的迷宮?”
“嗯,我知道這聽上去很荒謬。”吳涯習慣性地用右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兩根手指輕輕刮蹭著下頜的細密胡茬,“但事實的確如此。”
“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石塊,也並非真實存在的物質。”法師用他食指的指節敲了敲身側的黑色石牆,“它的構成似乎與幻術類似,但手法明顯要高明得多。”
“是神術?”阮薇輕聲試探。即使身處在昏暗的地宮甬道中,她也能看見吳涯的雙眸正散發著星辰的顏色,她知道這是法師胸有成竹的表現,無論是在夢裏還是在夢外。
“聰明!不過嚴格來說,不是,但已經很接近了。”吳涯的嘴角漾出一絲自信的微笑,但在下一秒,這表情就變成了痛苦的抽搐,“啊喂,輕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