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重陽宮。
伴著“嗤”的一聲輕響,一柄冷森森三尺長劍筆直刺出。持劍的是一個長髯及胸、眼神頗為淩厲的中年道人。他這一劍去勢極快,劍鋒所指,卻是對麵一個二十歲上下、相貌平凡的青年。
那青年手中也是一口精鋼長劍,眼見那道人一劍刺向自己胸口,便將手中長劍一翻,轉手刺向道人執劍右手手腕的“神門穴”。這一劍的變化固是極為精妙,更厲害的還是迅捷無倫的速度。那疾刺的長劍幾乎失去形體,化作一道掠過虛空的銀白電芒。
道人臉色微變,這“神門穴”位於手掌後銳骨之端,若被劍尖刺中,整隻手會立刻使不出半分力道,當場便要棄劍敗北。他口中發出一聲清叱,身形驀地騰空躍起,長劍下指如蒼鷹搏兔,刺擊青年頭頂的“百會穴”。
青年長劍上撩,劍尖所指之處,居然仍是道人右腕的“神門穴”。
道人麵色再變,收劍沉身,雙足沾地時將身一矮,長劍平推切割青年腰肋。
青年旋身出劍,卻是依舊刺道人的“神門穴”。
道人再次撤劍變招再攻,那青年亦舉劍還擊,出奇的是他每一劍的招式各不相同,卻無一例外的刺擊對手的“神門穴”。
“大師哥,小師弟用的是哪一門劍法,怎麼小弟從未見過?”在這片專門辟來用以演武的空場東麵擺著一排椅子,六個道裝中年人坐在椅上。左邊末端坐著的一個紫麵道人看著場中比劍的二人,先是嘖嘖稱奇,旋又扭頭問中央坐著的一個頭梳三髻的蒼髯道人。
蒼髯道士搖頭道:“慚愧,愚兄也不識得小師弟的劍法。”
紫麵道人又問左邊末端坐著的一個中年道姑:“孫師妹,小師弟平日和你最是親近,你總該識得他所用的劍法罷?”
那道姑見其餘幾個道士都頭來疑惑的目光,便微笑道:“大家不識得這套劍法卻也並不出奇,因為這劍法是小師弟自己研創的。一年前,小師弟說起欲創一路專刺‘神門穴’,隻卸人兵刃卻不傷人性命的劍法。這一年來他采擷我全真派劍法精華,又苦心孤詣地推演變化,終於創出這總共十三招劍法,命名為‘神門十三劍’!”
“好一個‘神門十三劍’!”道姑身邊坐著的一個白麵短髯的道人鼓掌喝彩道,“難怪當年師傅會將尚在繈褓之中的小師弟收為關門弟子,原來是他老人家法眼如電,早看出小師弟實為不世出的絕代英才。哈,我看丘師哥這次怕是要糟糕了!”
座中的六位道人及場中比劍的二人都是全真教開派祖師王重陽真人的弟子,那紫麵道人為廣寧子郝大通,蒼髯道人為全真教當代掌教丹陽子馬鈺,道姑為清淨散人孫不二,白麵短髯道人為玉陽子王處一,同座的另兩人分別為長真子譚處端和長生子劉處玄。至於場中比劍的二人,那道人為長春子丘處機,與座中六人合稱“全真七子”,那青年卻是重陽真人晚年所收的關門弟子,名喚孟尋真,今年剛及弱冠。
全真教號為當今武學正宗,重陽真人傳下門規,每年除夕的前三日,門下弟子要大較武功,以考查這一年來個人的武功進境。
全真教以重陽真人為開山祖師,全真七子及孟尋真為第二代弟子,七子門徒如趙誌敬、尹誌平、李誌常等為第三代。大較之時,照例隻有第三代弟子下場較武論藝,再由馬鈺等長輩點評優劣,以定甲乙。
豈知此次大較將近尾聲之時,七子中最是嗜好武學又最是灑脫豪爽的長春子丘處機提出小師弟藝業已成,即將下山行道,自己這作師哥的要試一試他手底的功夫如何,於是便有了這一場比鬥。
丘處機本以為小師弟天資雖佳,究竟功力尚淺,自己憑著數十年修為當可在百十招外將他擊敗,以此告誡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令其在行走江湖之時多加一份警惕戒懼之心。卻不料這小子自創的這一路劍法精妙無比也就罷了,劍上蘊含的內力竟隱隱地也可與自己分庭抗禮。
“這小子,不是已將‘先天功’的第一層功夫練成了罷?”感受到孟尋真劍上傳來絲絲縷縷柔和綿延又醇正渾厚的精純真氣,丘處機心中不可思議地忖道。
兩人鬥至酣出,被孟尋真的“神門十三劍”迫得束手束腳,每一劍都是剛出一半便被逼回,憋足了一肚子火氣的丘處機驀地發出一聲厲喝,長劍陡地中宮直進。這一式劍法為全真劍法中的殺手絕招,有個名目喚作“直搗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