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草原寒夜
陸雯自幼在西秦之地長大,不熟水性。後來參軍入伍,四處打仗,也曾學過一些。可是那點水性,在這濁浪洶湧的黃河之中,根本就不夠用。初時她隨著向不屈一塊在水下潛行,還能保持清醒,可隨後不小心被搶了一兩口水,人便快要暈厥過去。出於本能,在失去感知的一瞬間,她牢牢地抓住了向不屈的手臂,和自己手裏的劍。
以往她身為西秦第一勇士,帶軍征戰,無論到了何處都是不怎麼輕易相信別人的。可不知怎麼搞的,這次來到奇洛之地卻反而相信了一個本該與自己決戰於沙場的人。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如此輕易地交付於他。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感知慢慢恢複的時候,她想到了這些。她感覺自己很難受,咳嗽了幾聲,吐出了幾口水。到現在,她略略安心了一些。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還活著。
她掙紮著,要睜開眼睛。
有光,是陽光。
陽光有些刺眼,讓她很不舒服。可陽光也有些溫暖,讓她覺得很舒服。
她終於徹底地清醒了過來,慢慢從地上坐了起來。當呼吸變得順暢之後,意誌與體力也慢慢回來了。她習慣性地握了握手中的劍,隻要劍還在,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原來,這柄劍對自己而言是如此的重要!
可是,它已經是一把斷劍了!
是自己親手震斷了它。
她看了一眼四周,自己正置身於一條大河北岸。大河南北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隻是已是秋季,再加上北國的寒意來得比南方要早上許多,這草原上並不是想象中那般碧綠,泛著些許的枯黃。
向不屈就立在她身旁不遠,用衣袖擦拭著手中的劍,也不看她,隻是說道:“你醒了。”
陸雯輕輕答應一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向不屈已將劍擦拭幹淨,還於鞘中,看著北方,說道:“這裏是齊洛於西秦交界之地的正北,再往北,就是常年風雪肆虐的冰原部落了。”
“我昏過去多久了?”陸雯問道。
“快兩天了。你有什麼打算?”向不屈忽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他從來都是不怎麼喜歡說話的人,尤其是在此刻。
陸雯聞言,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劍,沉默良久,道:“不知道。你呢?你有什麼打算?”這一次西秦與齊洛的大戰,於她而言本該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如今,卻徹底的打斷了她的生活。是要回去西秦麼?可是西秦會怎樣的看她?回到西秦之後,該怎麼對付辛繼德呢?就算西秦上下依舊像從前那般看待她,可她自己卻再也不會再在西秦待下去了。那已經不是她心中的西秦帝國了。
她就像海麵航行的一艘船,無論怎樣的風浪都無所謂,隻要燈塔上的那盞燈還亮著。可現在,那盞燈已經滅了。
向不屈仰首望天,毅然道:“活下去,然後把所有事情做個了斷。至於現在,我要去冰原部落,將那妖魔徹底除去。”
陸雯來了精神,問道:“你知道那妖魔現在在哪裏?”
向不屈道:“知道,他經過的地方都會留下那獨一無二的血腥味。別人或許聞不出來,但是我能聞出來。我們到了這,正是我根據那家夥留下的血腥味一路追尋的結果。”
陸雯道:“我也去。我那一幫弟兄都是因為他而白白犧牲,不殺了他,我於心難安。”
向不屈道:“那好,我們去找點吃的,這便出發。隻是,你的身子不礙事吧?可還能走麼?”
陸雯笑道:“放心好了,我可是行伍出身,帶兵打仗的人,沒那麼嬌貴。”
向不屈道:“也是。”
兩人隨便整理整理,可忽然發現,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手裏的劍以外,才發現根本就沒有什麼需要整理的東西。劫後餘生,別說行李,就連多餘的衣服也沒有一件。像他們這種人,隻要命還在,劍還在,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在原野上隨便獵了些野物,生活烤了,便一路向北行去。
約莫八九十裏之後,兩人忽然發現天上一直有一隻鷹兒在頭頂盤旋,跟了他們已經好久。這個時候,向不屈知道,這一路上,他們是不會太過無聊的。
這是華小茵的那隻鷹兒!
看來,不砍下自己的頭顱,齊洛舉國上下是不會罷休的。連自己的父母之邦,都已經容不下自己了。普天之下,又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麼?
向不屈長歎一聲,繼續提劍前行。
陸雯自然能夠知道他的心思,她自己的處境其實跟他也是差不多的。身為西秦的士兵,要麼馬革裹屍,要麼凱旋而歸。可現在她既無法凱旋而歸,更不會去為了西秦馬革裹屍。此去冰原,尋覓劍魔結果尚不得知。倘若僥幸能將這妖魔斬於劍下,可在那之後呢?自己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