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柳色挑簾進來,見梅西正全神貫注地俯在畫板上細細描畫,書案上大大小小的白瓷盤子裏五顏六色,遂放輕聲音道,“侯府的青黛姑娘來了。”
梅西頭也不抬,“有什麼事?你跟阮姑姑見她吧,我一停下來,顏料幹了就可惜了,而且再也配不出相同的顏色來。”
“青黛姑娘送了好多東西來,光銀霜炭都二十簍子,還有香炭,還有一些尺頭和補品,說是如果燕窩吃完了讓我盡管去府裏取,”柳色抿嘴笑道,“還說侯爺怕你出去受了寒氣,還送了件銀鼠皮的披風,讓落雪的時候給姑娘穿,連我和阮姑姑都有呢,是羽緞的。”
梅西頭疼的放下筆,這個司徒遠山,送這些貴重的東西自己可怎麼辦?堅決不收下了他的麵子,收下這人情自己拿什麼還,這司徒遠山好像要織一張厚厚的網,一層層的將自己縛在中間。如果是在自己原來的世界,有個帥氣多金的男人這樣對自己,就算沒有結果,自己可能心甘情願的落入網中吧?梅西一念閃過。
“你能不能讓青黛把這些東西帶回去?”
柳色一愣,“現在恐怕這個胡同都知道侯府又來給姑娘送東西了,如果原樣拉回,估計明天全京城都知道了,你讓司徒侯爺臉往那擱?”
梅西歎了口氣,望了望還沒完成的雙唇,“你先讓青黛在廳裏喝杯茶,我一會兒就過去。”
青黛見梅西隻穿了件深緋色家常窄袖棉布小襖,下麵是一條同色的棉布裙子,既無繡花,也無鑲邊,這樣的衣服連府裏的二等丫頭都不穿的,一頭黑發隻在腦後挽了個圓髻,有一支長簪別了,再無一點裝飾,再看淩虛髻上一支翡翠玉簪花發簪的柳色和一身蓮青色夾金線繡菊花緞袍,裙間一塊墨色翡翠荷花玉佩的阮姑姑,一時怔在那裏。
阮姑姑皺眉道,“柳色怎麼也不幫姑娘更衣就出來了?”
柳色已經見怪不怪了,笑笑也不說話,梅西擺擺手道,“我見過青黛還要繼續畫畫呢,來回換麻煩的很。”
“到底青黛姑娘也是侯爺身邊的大丫頭,姑娘莫要太失禮了,”阮姑姑走到梅西向前,衝她使了個眼色,“奴婢幫姑娘更衣吧。”
“青黛見過姑娘,”青黛已經緩過神來,心裏雖有些不悅,麵上卻絲毫不露,“姑娘不用麻煩了,是我家侯爺讓青黛來給姑娘送些東西,順便看下姑娘身體可好。”
“青黛姑娘不要在意,”梅西揉了揉眉頭道,“我不是有什麼怠慢之心才這樣的,也不是裝窮,隻是這幾日在趕畫,這樣的衣服行動起來方便些,這些衣服還是讓柳嬸特意做的呢!”
柳色輕輕將茶放在青黛麵前,陪笑道,“我們姑娘是個畫癡,一畫起畫來什麼都忘了,如果不是姐姐來,姑娘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屋呢!”
柳色已經聽梅西說了想幫人畫像掙錢的計劃,知道梅西在顧家小姐的畫上狠下了一番心血,希望能在京中貴女間打出名氣,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青黛頭一次聽說梅西還會畫畫,再看那小襖袖口沾的顏色,也就笑著說道,“奴婢看姑娘眼睛都紅了,姑娘身體才剛剛恢複,還要多多保養才是。”
梅西自然不會去跟她說自己的宏偉目標,隻是含笑道謝。
青黛的出現讓已經把心放在肚子裏的阮姑姑又打起了精神,再次審視起這個平時粗枝大葉,隻懂得的埋頭畫畫的女子,或許正是這粗枝大葉,不懂修飾加上布衣也難掩的麗色才讓自命風流的侯爺感到新鮮而不能忘情,隻是這樣粗疏的性子根本不適合生長在深宅大院,如果有男人的寵愛還好,一但侯爺厭棄,恐怕想自保都難。
送走青黛才兩日,張府就迎來了李婉的丫環杜鵑和一個方家的婆子。
方家的婆子站在外院,豔羨的看著一身靛青色交領薄絨襖的柳嬸,那絨得十兩銀子一匹,在方家也隻有方太太才穿得起,張府居然穿在一個外院的老媽子身上,而且襟口繡花居然用了銀線。
方家婆子環視一下齊整的庭院,抿抿稍厚的嘴唇道,“張府這麼大的院子,怎麼連個下人的影子都不見?雖說梅小姐不是你們張府的正經主子,但一個小姐家家的,服侍的人太少可是不行?剛才去傳話的小丫頭看著就是一團孩兒氣,怎麼頂用?”
柳嬸冷冷一笑,對杜鵑歉意的笑臉視若不見,“嫂子這話可是不中聽,我家小姐雖是張府的遠親,但也金貴著呢,身邊服侍的柳色姑娘可是忠勇侯爺跟前的人,還有皇後宮中的阮姑姑,那也是六品的宮人,”柳嬸瞟了方家婆子一眼,唇邊噙了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意,“好像你家方老爺如今也是六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