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佛門獅子吼(1 / 3)

清早,依舊心神不寧,一個人往化生寺而去。

他們去市集。

長安街市,車轔轔,馬蕭蕭,還是我第一次看到的那個豔俗的花花世界。

躲開他們,躲開塵土飛揚的人世。

他注視我,眼中狐疑。

一再追問:“阿珠姑娘,不想去看看西域的花粉麼?”

搖頭。

不看他,對白晶晶說:“我去看空渡方丈,順便求個簽。”

化生寺。

佛門清淨地,又見紅塵夢中人。

是綠煙——嫦娥。

隻能望見淒清的背影,弱質纖纖,烏雲鬢,鳳釵沉沉。

她十指拂上琴弦。

琴聲一響,清幽深遠,若冰消雪融,冷冽而無形。

我險些驚呼出聲——她居然汗濕衣背!

太過專注,太過用力,太過用情。

古琴橫陳,佛前三柱香。

煙火不斷,淡淡散去。

空渡與一無名老僧各執木魚。

木魚聲與琴聲相合,鳥鳴山更幽。

琴聲急處若雨打芭蕉,緩處又似臥聽鬆濤,不著聲處卻如鶴影渡寒潭。

似飄蕩無依的一段感情。

木魚聲是依托,是規勸,是指引。

在琴聲堪堪落地前,伸出慈悲手,拈花微笑。

琴聲中有不忿,有不舍,有千回百轉,有萬念俱灰。

木魚聲空,托、托、托,在琴聲將折未折時一聲蓋過。

琴聲找不到出路,愈加煩躁,琴亂弦急,鳳釵顫抖。

綠煙更加汗如雨下。

木魚沉重、曠遠、空洞、有容及大。

“托、托、托``````”依然不急不緩,中正沉穩。

琴聲與木魚聲糾纏、廝殺、招架。

音樂聲中亦見刀光劍影。

十丈軟紅,塵世凡俗,諸多欲望,浸入肌骨,風刀霜劍,承至佛門廣大,無著力處,無法麵對。

無力承擔。

琴聲激越,左衝右突,杜鵑泣血。

我心中悶惡,無數次想揮袖舞動。

總在在欲動未動時被木魚聲生生止住。

如黃鍾大呂,如當頭棒喝。

醍醐灌頂。

木魚聲緊,如邊陲戰鼓,金戈鐵馬。

琴聲唔咽,且行且遠,飄若浮雲。

終於,“叮——”異聲,弦斷!

斷弦劃破綠煙中指,細如紅發絲的一個傷口。

太過用情,終至受傷。

曲終,雲過雨收,坐懷忘機,天地一片清明。

大雄寶殿外被琴聲引來的百鳥一哄而散。

紛飛各天涯。

隻正中高踞蓮花的菩提巋然不動,似笑非笑,俯視眾生。

眾生苦,若佛前一柱香,幽幽的就燃盡一生。

灰飛煙滅。

綠煙起身,懷抱古琴。懷中抱琴,卻抱不住情,抱不住一腔幽怨。

可惜都是紅塵夢中人,參不透,勘不破。

盈盈下拜:“多謝二位高僧慈航普渡,指點迷津!”

一汪血賤落琴身。

綠煙轉身欲走,與我點頭作答,目中有清淚。

不肯落下來。

身影寂寂如月之皎潔。

為情所苦,各人都有各人的痛。

“古琴本是至純至清之物,施主不必寄情太專,何妨神遊物外?”空渡蒼老聲音如山風拂過。

蒼茫人世,滾滾紅塵,誰能離得開?作了斷?

我上前行禮問好。

“這位是城西金山寺住持玄慈悲方丈,精研佛法,可稱當世高僧。”空渡舉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