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學研究是從中國現代文學領域開始的。1982年春進入杭州大學讀研究生,當年,杭大中文係僅古代文論、現代漢語、現代文學三個專業共招八名學生,我和胡星亮兄師從呂漠野先生。呂先生為人寬厚平和,對學生從不多作要求。每周講授一次課,先生總是徒步來校,準點上課,一絲不苟。魯迅《摩羅詩力說》,他逐句細細講解,令我們頗有點沉不住氣。先生博學多藝,早年寫過詩歌,翻譯過小說,喜好世界語,還常在寓所的陽台上拉小提琴。隻是少言寡語,不好交遊。偶爾我們上門探訪,先生也是緘默著,微笑著。讓座,泡茶,然後又緘默著,微笑著。我們搜索著話題,先生微笑著傾聽。於是,不多的話已講完,隻得起身告辭。先生曾微笑著輕聲建議:“多讀點理論。”可是,他絕沒想到,這卻為我日後從現代文學轉向文藝學留下了伏筆。
讀書期間,我寫的第一篇論文是《論陸蠡的散文》,緊接著又寫作了《論師陀的小說》《論郭沫若曆史劇創作的特征》和《創作過程中作家情感的對立統一運動》。論文是在杭大學習時完成和投稿的,直至離開杭大後才陸續在各刊物發表。從開始寫作,我就在現代文學和文藝學兩塊園地勞作。後來擔任行政工作,已再沒有時間泡圖書館翻找資料了,現代文學研究的園地也就日漸荒蕪,隻好專門去做文藝學了。當然,或許更主要的原因,還在於我偏好思辨的秉性。2001年,我選擇部分文藝美學論文,結集為《審美烏托邦》出版。現翻檢舊著,覺得仍頗具參考價值,故和近作一並編輯成集。論文多從審美和文化視角探討文學,原欲冠名《審美與文化視野中的文學》,後又改用一篇新作的標題《叛亂的眼睛》作為書名,原名隻得貶作副題。其緣由無非想借“叛亂的眼睛”勾引“讀者的眼睛”,正所謂“眉來眼去”“眉目傳情”是也,不過是取法於商家的伎倆而已,私下裏恨不能冠上“美眉的媚眼”或“流氓的賊眼”以廣招徠。
2005年12月,洪殿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