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破舊的窗欞在寒風中嗚咽,油燈將少年單薄的身影投在斑駁土牆上。顧明遠把凍得通紅的左手伸到嘴邊嗬氣,右手狼毫懸在泛黃的宣紙上微微顫抖。臘月的霜氣順著牆縫爬進來,墨硯裏剛研開的鬆煙墨又凝了層薄冰。
窗外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慌忙用袖口去擦滴在策論上的墨漬。門軸轉動的吱呀聲裏,母親端著粗陶碗的手在昏黃光線下裂開道道血痕。\"灶上煨著羊骨頭湯,趁熱...\"話未說完,婦人突然噤了聲——兒子麵前攤開的《貞觀政要》下,壓著當鋪昨日送來的死契文書。
三更梆子敲過第五遍時,顧明遠吹滅油燈。黑暗中,他摸到枕下那枚磨得發亮的銅錢,永隆通寶四個字已快被指腹撫平。這是母親臨終前從咯血的帕子裏掏出來的,那年縣學門口的杏花落了他滿肩。
顧明遠緊了緊肩上的包袱,裏麵裝著連夜縫製的布鞋和幹糧。春寒料峭,官道兩旁的柳枝才抽出嫩芽,他的布鞋卻已沾滿露水。遠處傳來馬蹄聲,一隊錦衣衛疾馳而過,揚起漫天塵土。
\"這位公子,可是要進京趕考?\"
清冽如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顧明遠回頭,看見一位白衣女子立於道旁。她戴著帷帽,白紗遮麵,隻露出一雙秋水般的眸子。顧明遠注意到她腰間懸著一柄青玉短劍,劍鞘上刻著古怪的符文。
\"正是。\"顧明遠拱手行禮。
女子輕笑一聲:\"前方十裏處有座破廟,公子若是趕不及進城,可在那裏歇腳。隻是...\"她頓了頓,\"切記莫要與人說話。\"
顧明遠還想再問,女子卻已飄然遠去,隻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檀香。
天色漸暗,果然下起雨來。顧明遠加快腳步,終於在雨勢變大前趕到破廟。廟內已燃起篝火,三位女子圍坐火邊。一位著紅衣,眉眼如畫;一位穿綠裙,清麗脫俗;另一位著紫衫,嫵媚動人。
\"公子快進來避雨。\"紅衣女子笑著招手。
顧明遠想起白衣女子的叮囑,隻點點頭,在角落坐下。三位女子卻不肯放過他,你一言我一語地搭話。綠裙女子更是端來一碗熱湯:\"公子喝些暖暖身子。\"
湯香撲鼻,顧明遠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假裝喝湯,實則將湯水悄悄倒進袖中。夜深人靜時,他聽見三位女子壓低聲音交談:
\"這書生倒是謹慎。\"
\"無妨,等他睡熟,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主上吩咐,要取他心頭血煉丹...\"
顧明遠驚出一身冷汗,正欲逃走,卻見一道白光閃過。白衣女子持劍而立,三位女子現出原形,竟是三隻狐妖。
\"大膽妖孽,敢動我青雲門要保的人!\"
青玉短劍出鞘,劍光如虹。狐妖尖叫著逃竄,白衣女子也不追趕,轉身對顧明遠道:\"公子受驚了。我奉師命暗中保護,這一路恐不太平,還請多加小心。\"
顧明遠這才知道,自己早已卷入一場驚天陰謀之中...
顧明遠策馬疾馳,身後是漸行漸遠的破廟。白衣女子與他並轡而行,月光下,她的側臉清冷如霜。
\"在下顧明遠,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我叫白芷。\"女子淡淡道,\"青雲門弟子。\"
顧明遠注意到她說話時眉頭微蹙,似在強忍痛楚。果然,行至一處溪邊時,白芷身形一晃,險些墜馬。顧明遠連忙扶住她,這才發現她後背有一道猙獰的傷口,血跡已經浸透白衣。
\"那狐妖的爪子有毒。\"白芷咬著唇,\"我需要找個地方療傷。\"
兩人在林中尋到一處山洞,顧明遠生起篝火,又去溪邊打來清水。白芷從懷中取出一個青瓷瓶,倒出幾粒丹藥服下。
\"你為何要保護我?\"顧明遠終於問出心中疑惑。
白芷沉默片刻:\"二十年前,你父親顧謙是當朝禦史,因彈劾太師結黨營私,被誣陷謀反,滿門抄斬。你母親帶著繈褓中的你逃出京城,隱姓埋名...\"
顧明遠如遭雷擊,手中的水囊跌落在地。他想起母親臨終前緊握著他的手,喃喃著\"京城\"二字,原來...
\"太師得知你還活著,便派人追殺。\"白芷繼續道,\"我師父與你父親是故交,命我暗中保護。\"
正說話間,洞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白芷神色一變:\"不好,他們追來了!\"
數十名黑衣人已將山洞團團圍住。為首之人冷笑道:\"顧公子,太師有請。\"
白芷強撐起身,青玉短劍出鞘:\"走!\"她一把推開顧明遠,自己迎向黑衣人。
顧明遠卻站著不動:\"我不能丟下你!\"
\"蠢貨!\"白芷急得眼眶發紅,\"你若死了,你父親的冤屈誰來洗刷?\"
劍光如虹,白芷以一敵十,卻已是強弩之末。眼看就要支撐不住,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清嘯。一道青色身影禦劍而來,劍氣縱橫間,黑衣人紛紛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