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鐵鏽味滲入石屋，程寒盯著掌心蠕動的黑紋。昨夜被青蚨劍腐蝕的皮肉已然愈合，新生肌膚下卻嵌著蛛網狀的金屬脈絡。門外傳來重物拖拽聲，吳三槐佝僂著腰將青銅棺槨推過門檻。
\"卯時三刻，釘煞。\"老人甩來染血的麻繩，\"去把西區三根鎮魂釘重新打進去。\"
棺中玄鐵釘足有兒臂粗，釘頭雕刻的饕餮雙目淌著血淚。程寒伸手觸碰的刹那，饕餮紋突然轉動眼珠，釘身迸發的黑氣順著指尖竄入經脈。他踉蹌撞上牆壁，整條右臂瞬間爬滿青鱗。
\"小子，這可是用千年蛟龍骨煉的鎮魂釘。\"吳三槐灌了口烈酒，渾濁眼底閃過精光：\"被劍煞反噬的滋味......\"
話音未落，程寒臂上青鱗突然倒豎。黑氣從毛孔中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三寸小劍，將鎮釘魂表麵的血垢吞噬殆盡。
西區第七十二座劍塚前，程寒掄起鐵錘的右手不住顫抖。昨夜被腐蝕的玄鐵碑此刻泛著幽藍，碑身裂紋中不斷滲出黑色黏液。當鎮魂釘觸及碑麵的瞬間，整座劍塚突然騰起紫火。
\"鐺！\"
錘擊聲驚起寒鴉，釘頭饕餮竟發出嬰兒啼哭。程寒虎口崩裂的鮮血滴落釘身，那些青鱗紋路突然活了過來。黑氣順著錘柄逆流而上，在他背後凝成八臂蛛影。
\"原來如此......\"暗處的吳三槐捏碎酒葫蘆，看著蛛影將紫火吞入腹中。碑文上的\"青冥\"二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化作鐵屑簌簌落下。
程寒渾然不覺異樣，他眼中世界正被黑白色吞噬。每敲擊一次鐵釘，就有無數劍影在腦海中翻騰。第三錘落下時，整座劍塚突然下沉三尺，青蚨劍發出愉悅的顫鳴。
正午的陽光穿透霧靄，程寒跌坐在第七座劍塚旁。右臂青鱗褪去後，皮膚下浮現出金屬光澤的蛛網紋路。他試著握拳，三丈外的斷劍竟自動飛入掌心。
\"這是......\"指尖輕觸劍身，精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鏽蝕。蛛網紋路順著劍柄蔓延，將整柄劍分解成銀色光點吸入體內。丹田處久違地泛起暖流，斷裂的足少陽經竟有接續跡象。
狂喜中的程寒未注意到，身後鬆柏正飛速枯萎。當他吞噬第五柄殘劍時，地麵突然伸出白骨利爪——某座無名劍塚轟然炸開，半腐的劍修屍骸破土而出。
屍鬼眼眶跳動著紫火，手中斷劍直指程寒心口：\"還我......青虹......\"
青蚨劍貫入屍鬼天靈的刹那，程寒眼前閃過零碎畫麵：暴雨中的懸崖、跌落深穀的少女、插在屍骸心口的青虹劍。蛛網紋路突然發燙，手腕浮現出血色篆文——\"葬青虹於落月潭\"。
\"這就是代價麼？\"他望著化作飛灰的屍鬼喃喃自語。掌心新生出一道朱砂痕，體內真氣竟比吞噬前渾厚三成。
當夕陽染紅第七十二座劍塚時，程寒腕間已纏著七道血痕。最新那道來自某柄青銅短劍，遺願是\"誅殺叛徒趙元慶\"。他倚著墓碑苦笑，月光下可見那些血痕正緩緩拚成蛛網圖案。
子夜時分，程寒被屋外劍鳴驚醒。推開門的瞬間，數百道流光劃過頭頂——那些本該深埋地下的古劍，此刻正如朝聖者般環繞石屋盤旋。
青蚨劍自行出鞘懸於屋頂，劍脊蛛紋明滅如呼吸。程寒踏出半步，古劍群突然俯衝而下。第一柄青銅劍刺入左肩時，蛛網紋路暴起吞噬，劍身在他體內化作清流。
\"不夠......還要更多......\"某種古老意識在腦海蘇醒，程寒赤瞳中映出漫天劍雨。當第七十二柄劍沒入胸膛時，背後蛛影已然凝實如墨，八隻利爪深深刺入大地。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整片西區劍塚隻剩滿地鏽渣。程寒跪在廢墟中央，周身肌膚布滿流動的金屬蛛網。吳三槐站在三裏外的觀星台上，手中龜甲裂成九瓣。
\"噬劫現，九棺開......\"老人撕下左袖，露出布滿劍痕的臂膀：\"該來的終究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