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蝦一五一十地說著。老肥黑著臉在椅子上坐著,一開始是正坐著,臉上還有些許的笑模樣,等聽到一半,老肥已經坐不像坐,站不像站,屁股在椅子上,翻過來調過去地倒騰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喘氣也很急促。大蝦還要往下說,沒想到老肥啪地把桌子一拍,用手指著他,咕噥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半句話,顯然是氣得不輕。
大蝦本來就心虛,看到此情此景,隨即嚇得一頭的芝麻汗,再也不敢多說半句話。
老肥用手點著桌麵說:“你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麼大的事也敢隨便應承?你是廠長,還是我是廠長?你有本事拍胸脯,那你就想辦法去解決,別給老子說!老子不能天天給你擦屁股!”
大蝦囁嚅著說:“這不是來找你想辦法來了嘛。我哪有什麼辦法,我要是有辦法,就不會來找你了,爸。”
老肥冷冷一笑,說:“有事求我,就喊我爸,沒事找我,就喊我老肥。你以為老子是三歲子小孩,這麼好糊弄?”
大蝦自覺理屈,頭耷拉下來,小心翼翼地說:“隻要你答應了這事,我以後天天喊你爸還不行嗎?”
“那也不行!”老肥還是餘怒未消。“你知道這事的後果有多嚴重嗎?你就是變成九頭鳥,也想不出來!”
大蝦聽了,心裏一陣發虛,問道:“能有什麼後果?大不了不收,不就行了。”
老肥又是一陣冷笑,說:“不收?說的可真輕鬆!你以為劉三炮是吃素的?你敢不收,劉三炮就敢騎在張大毛娘的脖子上拉屎,就會滿世界宣揚張大毛一家是大騙子。還有,村裏都知道桂花要幫燒雞廠收雞,雞要收不成,你讓桂花以後還怎麼在村上混?桂花要真是走投無路,嫁給了劉瘸子,就是你們幾個毛蛋孩子害的!”
大蝦頓時心裏發毛,開始抓耳撓腮。
老肥仍然不依不饒,很生氣地說:“還有,你以為是雞就能進燒雞廠嗎?燒雞廠的雞都是正規養雞場出來的肉雞,雞齡都不超過一年。可那些農村養出來的土雞,要麼是下了一兩年蛋的老母雞,要麼是養了兩三年的大公雞,皮厚肉粗,費工費時就不說了,而且份量都不標準,這樣的燒雞做出來,燒雞廠早晚一天要關門歇業,這黑鍋你能背得起?反正,我是背不起。”
大蝦被老肥說得渾身汗毛倒豎,突然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並不住地抓著頭發往下拽。他惴惴不安地看著老肥,怯生生地說:“那怎麼辦?”
老肥幹笑了兩聲,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大蝦哆嗦著從口袋裏掏出油炸花生米,抓起一粒往嘴裏扔,可手不聽使喚沒有準頭,扔了一粒,掉了一粒,再扔,還是掉,不一會,地上就滾著好幾粒花生米。大蝦也不管不顧,說:“你怎麼能沒有辦法?你是燒雞廠廠長,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都多,肯定有辦法。”
老肥打著哈哈說:“我就是沒辦法。”
大蝦終於把一粒花生米扔進了嘴裏,邊嚼著邊支吾說:“你要不幫我想辦法,以後別指望我喊你爸,我就喊老肥。”
老肥被氣樂了,說:“威脅我?你要是敢天天喊老子老肥,老子就是有辦法,也不會幫你堵這個窟窿!”
大蝦聽出了話外之音,心想老肥肯定有辦法,就趕忙貓出一臉笑,說:“老肥爸,我就知道你有辦法。”
老肥一皺眉,說:“老子說了嗎?”
大蝦一梗脖子說:“說了。”
老肥苦笑著摸了摸頭,說:“辦法倒是有,但老子有三個條件,就看你答不答應。”
大蝦一看有門,隨即笑出一臉的蝦米樣,說:“別說是三個,就是一百個,我也答應。”
老肥突然一臉的嚴肅,說:“別高興得太早。聽完了你再發表意見。”
大蝦說:“老肥爸,那你說說看。”
老肥咳嗽了兩聲,說:“這第一個條件,你要答應老子好好複習考大學,再拿武俠小說糊弄老子,別說老子沒給你機會。”
大蝦頭點得像雞吃米,連聲說好。
老肥義正辭嚴地說:“光答應不行,要給老子寫保證書,不寫保證書也免談。”
大蝦嗯嗯著,說:“我寫我寫,寫還不行嗎?”
老肥抬頭朝廚房喊了一聲。保姆小翠顛顛地跑過來,問老肥什麼事。老肥讓她把紙筆拿過來。小翠盯著大蝦看了看,忍不住偷偷地笑。
大蝦一陣窘迫,瞅了瞅老肥說:“我回學校再寫,下星期交給你行不行?”
老肥果斷地說:“不行!就現在寫!”
大蝦無奈,從小翠手裏接過紙筆,低頭想了想,跪在地上撅著屁股,三下五除二就寫好了。小翠嘻嘻笑著,把保證書遞給老肥。大蝦問她笑什麼。小翠說,看到字就想到家裏草垛下麵的蚯蚓,一條一條的,很眼熟。大蝦就狠狠地瞪了小翠一眼。
老肥看了看保證書,邊搖頭邊嗤啦嗤啦撕得粉碎。他捶著桌子說:“你還有臉怪人家笑?上了那麼多年學,字寫得還不如幼兒園的娃娃,真不知道害臊!還有,這保證書就一兩句話,一看就心不誠。不行,必須重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