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後唐明宗李嗣源,第一回上朝的時候,侍臣為他捧杯沏茶,開水向杯裏一倒,馬上便看到一團白霧騰空而起,慢慢地出現了一隻白鶴。這隻白鶴對明宗點頭三下,便朝藍天翩翩而去了。再往杯子裏看,杯中的茶葉都齊嶄嶄地懸空豎立著,仿若春筍破土而出。過了許久,方才慢慢下沉,有如雪花墜落。不知是什麼緣故呢?”唐寅微笑著看隋便擺弄著茶具,自太祖皇帝製造了茶磚以來,大明朝的茶道都簡約了許多,更是隱隱的有普及到百姓家中的趨勢,故而這酒樓裏也多有備著茶具,好讓人們附庸附庸風雅。
隋便洗淨了茶器,又將茶杯在手裏微微的轉著,戲謔的答道,“先生也不知道嗎?當時明宗也甚是好奇,那侍臣就回答說,‘這是君山的白鶴泉水,泡黃翎毛的緣故’。先生以為然否?”
唐寅點了點頭,不說話,錢掌櫃卻是拍了拍手,笑著道,“除非那泡茶的人已是人仙的地步,不然哪裏有那般大的本事,能夠化氣成物,兼且還如此的活靈活現?”小淡也點了點頭,附和道,“果然那茶葉、茶水就能彙聚靈氣到那等田地,那豈不是就該成精了?隻是成了精又不該叫李嗣源喝了去。”
朱厚燳就在不遠處,聽了小淡的話,忍不住站起身走了過去,“不然,想那李嗣源雖隻是區區後唐小國之皇,卻也是一國之君,天命所授,哪裏有什麼精怪神仙是不為其所用的?不過是人皇所有的一點祥瑞罷了。”
隋便聽了默不作聲,唐寅卻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朱厚燳,“依君所言,如你我二人,可配喝這祥瑞之茶否?想我唐某,無德無能,不過一副肝膽最是不服氣的,今日倒是要看看,可有那點祥瑞。”
隋便聽了唐寅的話,卻是莫名其妙的,又看了看朱厚燳,也不知這少年哪裏得罪了他,唐寅此人最是狂傲不羈,也不管人下不下得了麵子的。
朱厚燳又哪裏是那受得了氣的?當下也是眉頭一豎,“我喝得,你卻喝不得!”
隋便從小爐子上提了水壺,微微的試了試水溫,看著火yao氣似乎越來越濃,淺淺的一笑,“喝茶最近氣躁,兩位還請靜一靜心,不然這茶恐怕還真的難喝。”朱厚燳哼了一聲,不再做聲,唐寅卻是怪笑了兩聲。
隋便單手取了茶杯,他如今功力深厚,心態更是從容,做起這一整套茶藝來,動作更見優雅自如,不帶一絲的煙火氣,大有居靜守誠的味道。朱厚燳不自覺的就看得認真,心裏的怒氣漸漸的也就熄了,隻是眉眼裏還是略略的帶了點煞氣,倒也不全是因為唐寅,還有寧可、劉子敬兩人的緣故。
原來自昨日那件事後,寧可都是冷若冰霜,對劉子敬還稍稍和氣些,見了朱厚燳卻是一點好臉色也欠奉,直氣得朱厚燳就要擺出皇上的架子來。
今日一早也是如此,朱厚燳興匆匆的敲響了寧可的房門,他準備了一大堆的說辭,想要寧可改了主意,一同前往繪賢居。豈料寧可笑吟吟開了門,見是朱厚燳,竟然就“哐”的一聲把門砸上。狠狠的給他吃了一個閉門羹,氣得他在院子裏發了好一通脾氣,便連瓷器也打碎了不少,少不得劉子敬去跟掌櫃的解釋賠償。
“若是不出門,打扮的那般漂亮是做什麼!”朱厚燳一邊踢打著院內那幾顆楊柳,一邊憤憤的和劉子敬抱怨,“子敬,若非朕真心的憐惜她,現在就把她綁了扔進豹房裏去!”他隻管抱怨著,卻是全然沒有注意到劉子敬苦笑的神色。
劉子敬也是心裏納悶,雖說在豹房的那段時間,自己與寧可的關係確實不錯,很有些兄妹之交的感覺,但是,寧可卻也從來沒有單獨和自己相處過,哪裏能夠想到,昨日從雅苑回來,寧可竟然約了自己今日一同去揚州城裏遊蕩!說這話時,寧可的眼神竟然嬌羞無限,劉子敬也是經過風月的人,自然就免不了想入非非起來。
故而,雖然朱厚燳心裏恨不得就將二人扔進天牢了事,但終究最後還是不甘心竟然就這樣失敗,莫非自己在寧可的心裏,地位還不如一個太監!朱厚燳強忍著怒火,他決定再試一試。
朱厚燳看著棵棵茶芽立懸於杯中,淡淡的香霧浮蕩起來,神思卻早已透過那薄薄的霧氣,飄蕩到了揚州街上,想來寧可、劉子敬兩人正是逛得好不開心。朱厚燳死死的捏緊了拳頭,有一點點殷紅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