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呆呆的坐在井旁,井裏的納蘭還是老樣子,隻是皮毛更顯光亮了,顯然這口月井還是起了效果的。王陽明本自略通道術,知道月光含了日頭的精華,卻又不會太過陽氣逼人,對於精怪之類的陰神極有幫助。納蘭正是因為法力使用過度,已經透支了生命力,導致陰神受損,方會如此。如今這口井似乎有高人布了陣法,便是王陽明也能看見一絲絲的月光精華彙聚下來,融進了納蘭的身體。這幾日來劉瑾追殺的緊,若非納蘭一路護持著,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就是如此,今天還是顯些喪命,隻是連累了納蘭。
17歲那年,本是要去江西洪都娶親成婚,誰知居然在鐵柱宮偏殿裏睡著了。想來也是緣之一字,不然為何偏偏去了洪都,又偏偏在成親那夜去了鐵柱宮,又偏偏睡著在那間偏殿,偏偏納蘭就在那間偏殿後麵靜修,偏偏當時納蘭就心血來潮,無法靜坐,偏偏她靜坐不了就來了殿前參詳道象,偏偏她就叫醒了自己……如此多的偏偏,終於叫自己遇見了她。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在道觀裏靜坐了一夜,可是,又有誰知道自己是和納蘭在一起呢?
“施主所為何來呢?”納蘭取了蒲團過來,就在王陽明旁邊坐下,好奇的看著這個好看的男人,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夜晚來這道觀,更在偏殿裏睡著,這個男人倒也有趣,和族裏長輩們說的都不同。
王陽明茫然的看著納蘭,“所為何來?”王陽明其實也不知道自己來是為了什麼,懵懵懂懂的一路行來,一覺醒來就在這裏,仿佛命中注定。納蘭眉頭皺了皺,又問道,“施主從何而來呢?”王陽明繼續茫然,“從何而來?自己從何而來呢?應該是從嶽丈大人那來,隻是,嶽丈大人卻是在哪裏呢?”納蘭眉頭再皺了皺,繼續問道,“施主,難道你現在的症狀就是失憶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漂亮男人、登徒子博取女人同情的無敵法門?”王陽明這次不茫然了,他很肯定自己不是登徒子,雖然自己好像確實失憶了,起碼,自己就不記得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個地方。“道……嗯,小……嗯,姑娘”王陽明換了好幾個稱呼,最終決定還是用最普通的稱呼好了,“姑娘,我不是登徒子。”
其實事情的發展真的很簡單,一個剛走出家門的讀書人,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隻是說了第一句話,隨後的話就滔滔不絕起來了。老莊孔孟,詩詞歌賦,鬼神精怪,王陽明發現這個小姑娘所學之博,倍於自己甚多。納蘭突然說道,“守仁可相信精怪鬼神之說嗎?”王陽明沉思片刻,方才開口,“子曰,敬鬼神而遠之。想來鬼神當是有的,隻是此鬼神非彼鬼神也。所謂鬼神,老子或語道。”納蘭笑了笑,“守仁可是在敷衍呢。罷了,你可知這鐵柱宮的由來否?”王陽明想到自己方才夢中所見,民間傳說,晉朝時許遜斬巨蛇以大鐵柱鎮之,與夢中所見,雖不全中,亦不遠矣,當下默然不語,讀書人不語怪力亂神,王陽明雖修養生,對精怪一說還是心下存疑的。
納蘭見他不置可否,便把蒲團移近幾分。王陽明想到此時情景,倒是很和李義山的《賈生》一說,當下笑著念到,“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納蘭微微一笑,不做評論,隻是說道,“其實民間傳說未必不實,對於這件事,納蘭倒是略知一二。”納蘭見王陽明嘴角含笑,知道他是不信,也不著惱,繼續說道。
卻原來那巨蛇被斬殺後肚子被甘戰劈開,裏頭逃出了一條丈許長的小蛇。甘戰本來想要斬殺之,卻被吳世雲勸住,“罷了,這條蛇想來不過初生,不然也不會從母蛇肚腹中爬出。我道教卻不別不同,本就崇尚自然,那蛇既然修煉到如此境界,想來在此處修行也非一兩日,此時修煉堪堪有成,卻出來鬧事作甚?也是命該如此,所以被我等斬殺,這條小蛇卻是不同,我觀她身上並無業力盤踞,想是命不該絕。便放她去吧。”許遜收了法寶,正聽見吳世雲述說,點頭稱了聲,“善。”
再說那小蛇倉皇出逃七裏,走修智鄉,再奔出七裏入港,又奔了七裏,卻是到了一處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