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雖說地處江南,其實夏日裏的氣候熱得嚇人,尤其是小淡這種山裏涼爽處出來的人,更是覺得受不了。小淡一個人坐在碼頭的栓子上,略微有些風從河麵上吹來,偶爾還帶著船老大身上的魚腥味兒,廉價女人身上的廉價香水味兒,車夫身上的汗味兒,還有堆在碼頭角落裏的垃圾散發出的惡心味兒。“裏頭估計得有一隻死耗子。”小淡撇了撇嘴,拿手遮住了鼻子。
三長老讓找的碼頭已經找著了,但是三長老說會遇見的那個人卻還沒有著落。小淡有些不耐煩了,雖然這才第一天,但小淡已經覺得不耐煩了,任誰一動不動的以同一個姿勢坐在同一個地方觀察同一個地點一個半時辰,都會厭煩到想無事生生非的。小淡現在就對那幾個一臉囂張的小混混很不爽。但是,小淡還是選擇坐著不動,因為那幾個小混混沒有惹到他,當然更重要的是,他餓到不想動!小淡現在很懷疑今天昨天晚上下山時吃的那幾個饅頭,“果然,應該聽三長老的話,留到今天當早飯的。”小淡摸了摸自己從子時起就水米未進的肚子,感到一陣的後悔。“自己已經餓到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了吧。”當小淡這麼想著的時候,他的手用一種龜速艱難的動作著,然後,就看見一隻快速拍向他肩頭的手被他抓住了。
那個想要挑釁小淡的混混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大難臨頭了,他很詫異的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明明隻是個小鬼,明明這個小鬼的動作那麼慢,但是,自己居然就被抓住了。並不是所有的混混都像小說裏寫的一樣不開眼,起碼這位不是。他當即就知道自己怕是踢到鐵板了,他很機靈的說,“小狗子,老大找你。”如果抓著他的是別的高手的話,可能他真的能夠蒙混過關,但是,似乎他今天應該倒黴,小淡用一種很無賴的眼神看著他,“請我吃飯。”當然了,在很久以後的某天,這個小混混出了一本書,《我與淡爺的第一次親密接觸》,裏麵詳細的記載了小淡親自傳授了他一套武功,雖然小淡認為這是有緣,但是那個混混還是執意請小淡吃了餐飯,算是拜師。所謂的拜師雲雲已經無法考證,隻是據目擊證人稱,那混混是頂著個豬頭臉去請小淡吃飯的。
當然了,這些都不是重點,唯一的重點是,當小淡跟在那人身後晃悠的時候,很突兀的,就有人招徠客人,“小家夥,可要住店嗎?”正午飯點上不招人吃飯卻招客人住宿的,雖說小淡並未進過幾次城,也覺得好奇。這一抬頭,就看見一張彌勒佛似的臉,再退開兩步看了看,可不就是“有福”客棧?就在小淡猶豫是否該告訴掌櫃的,自己沒有錢,連飯錢都還是前麵那人付的,掌櫃的已經開了口,“地字庚,自己開門。”
“錢掌櫃怕也不是個簡單的人。”小淡想了想又坐下了,自己不通醫術,跟了去也無非幹瞪眼罷了,錢掌櫃既然抱了去,想必也是有些門道的。小淡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扭動身體,他覺得很渴,於是起身給自己倒了碗酒,大口的灌了口,突然就嗆住了。燒刀子,那壇酒的正麵紅底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江南居然能見到燒刀子,這種酒,就隻有行走大漠的漢子才敢喝,便是練內家的高手也不敢輕易灌上一口。小淡覺得頭有些昏沉,他的功夫雖然很厲害,但其實卻不是武功高強,實在是和納蘭一樣,小淡天生具有控製速度的能力,能夠讓一件物體憑空加速,也能讓一件物體速度瞬間歸零,至於武功,莫說內家真氣,就是外家橫練功夫也不過一般罷了。這一口酒灌下去,就連昏都沒有昏一下,直接就噴著酒倒下了。
王陽明盤腿坐在月井旁邊,柔和的月光照得他本就溫柔的臉龐似水般讓人忍不住沉溺下去。他的眉毛彎起很好看的弧度,他直直的看著月井裏,那是納蘭躺著的地方,那裏,躺著一隻通體白毛閃著柔光的狐狸。
王陽明想起當年年少時遇見了納蘭,那也是一個溫柔的夜晚,星星羞澀的躲在月光中,月亮柔柔的灑下偏偏碎金,照得每一個行走的人都雍容愜意了許多。王陽明掬起一捧水,月亮倒映在裏麵,模糊,漣漪,漸漸變小,遙遠,最終,就像金沙的漏去吧,歲月也從指縫間漏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