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且飲且談(1 / 2)

隋便好容易站住了腳,上半身仍在人海中左右晃蕩。隋便有點羨慕樓上那位了,因為他可以悠閑的坐在茶樓上喝茶,而自己卻在人海中載波載浮。那人相貌儒雅,長身玉立,雖未著儒服戴儒冠,仍是叫人一眼就覺得是位飽學之士,不過隋便覺得此人既有儒教君子的諄諄長者之風,又有疏狂名士的灑脫飄逸之氣。隋便想要行禮,卻發現手根本就抬不起來,隻能微帶歉意的點頭示意。

那人見了隋便的窘態也不介意,反倒饒有興致的向隋便招呼道,“彼自熙熙,君何攘攘。不若自那河裏跳出來,何必煩惱?”隋便聽了也才反應過來,別人熙熙攘攘的往前裹帶而進那是別人的事,自己何必也要隨著那人流走呢?心裏想得明白了,隋便便撥開人群,笑著進了茶樓。也不過走在樓梯上,就看見那人已在二樓樓梯口等著了。

隋便上了樓就要行禮,那人卻是一把抓住了隋便的手,“卻又來,方才聽小兄弟歌聲清越,想必不同凡俗,豈料也是拘於禮節之人。”隋便執意一禮到底,然後才說道,“先生乃方外之人,我輩俗中人。”那人聽說,大笑著引隋便入座,“君或裴令公輩,區區不敢冒阮步兵之名。不過若能得與阮步兵相較,也是平生大慰啊。”隋便笑著就坐下了,這人不拘禮法,又是博學廣識之輩,若是投契,倒是值得打交道的。

“方才聽小兄弟在人群中高歌,聲音清越,縱是人聲鼎沸,亦無損君之風采,妙哉。”那人替隋便倒了杯茶,言語裏大是傾佩。

隋便知此人不是那等拿捏做作的,也不多謙虛,微帶自豪的回話,“家師禮部侍郎楊大人,楊大人素以音律著名,小弟所學實不足十之一二。”

“原來是楊大人的高徒,隻是十之一二之說未免過謙了。”那人搖頭晃腦,似是在回憶楊大人的歌聲,“當日在京時也曾有幸聽聞楊侍郎妙音,美輪美奐,真當得上人間難得幾回聞之評語。隻是人多將李龜年比楊侍郎,卻難免薄古厚今了。楊侍郎雖有繞梁之聲,卻無三日之久,不過已是極難得了。”那人歎息一回,又笑著說,“小兄弟如今年紀不過十五六七,已得了楊侍郎七八分真傳,隻少了些真情實感罷了。隻是這感情最是勉強不來,不經了世事,怕是難以體會。卻不知小兄弟這次出門可是曆練嗎?”

想到出門就想到家,就想到劉子敬、嚴子規那兩張可惡的臉,更想到今早那兩人居然就挾持著寧可進了杭州城,他們這是要去哪裏?把寧可帶進京嗎?隋便的眉頭皺起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那人以為隋便為難,笑了笑,岔開話題,“倒是我交淺言深了。錢塘城裏若說風景秀麗,自然首推西湖,所謂‘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但若要論起壯觀來,就得數錢塘潮,量我大明之國土,未有勝之者。再過得幾日就是八月十六,曆來錢塘大潮都在春秋分時候,料今年亦不例外,若是小兄弟有閑,不妨結伴同遊,也是妙不可言。”

說起錢塘潮,隋便也是心神往之。傳說錢塘秋潮如此之盛,卻是因為“潮神”伍子胥。傳說吳王夫差打敗了越王勾踐,不聽子胥勸諫,放了勾踐。其時越國範蠡遣人厚賂吳王身邊佞臣,使人在吳王前讒言,詆毀子胥。吳王忠奸不分,盡賜子胥寶劍自刎,並煮其屍首,裝入皮囊,拋屍錢塘江中。子胥死後9年,勾踐在大夫文種的策劃下,果然滅了吳國。當時範蠡便有言,勾踐此人可共患難,不可共福祿。文種不聽,以致伏劍自刎,也落得拋屍錢塘的下場。那吳國便在江蘇、安徽一帶,越國就在浙江一帶。子胥文種雖為兩敵國之臣,分居錢塘江兩岸,卻落得同樣下場,同恨相連,便將滿腔怨恨化作了滔天巨浪,掀起了錢塘怒潮。

“聽聞此潮有交叉潮、一線潮、回頭潮之說,小弟疑惑甚久,今日倒要叨擾先生了。”隋便果然大感興趣,倒是暫時忘了傷心事。

“哦,小兄弟也知道這三潮嗎?”那人點了點頭,又替兩人都續了杯茶,樂嗬嗬的說道,“喝茶喝茶,此等妙事需以茶佐之方才更見其妙。”那人喝了口茶,雙眼微閉,回味無窮,“小兄弟可品出這茶了嗎?”

隋便見那人如此雅興,也是一笑,“先生這卻難不倒我。”用手撥了撥茶麵,蘸水在桌麵寫到“龍井”二字,那人微笑點頭,隋便笑了笑又寫到“雨前上品”,那人撫掌大笑,“妙啊,我初品時卻誤以為是明前茶。這店家卻是有些道行的,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就讓這上品茶葉有了幾分珍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