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前之章(2)(1 / 3)

“負恩”與“報恩”作為中國傳統的一種社會現象,也同樣深深影響了日本社會。這種“負恩”與“報恩”的“情義”,與心理情結之間有著很大的文化關係。日本人的負恩和報恩與曆史和社會本身無關,也不關知識或宗教,而主要是曆史以及社會行為中所形成的習慣化、風尚化的心理態度,是在日本人的日常行為中體現,成為社會生活中廣泛存在的情義、人情等特殊的日本道德感和行為準則。

對於這種日本文化的“情義”範疇,如果不了解的話,也就不可能了解日本人的行為方式。日本人所定義的“情義”是何物呢?“正道,人應遵循之道,為免遭世人非議而必須遵守的行為準則。”這種道,是由社會輿論強迫的義務,可以理解為是為社會道德所固化的。忍者何嚐不是這樣呢?忍者對“情義”的觀念與借債還賬相似,等量對待,毫厘不爽,逾期未報,利息增長。這個或許就可以解釋經曆兩次天正伊賀之亂的忍者,在仇敵織田信長死去後,竟然還會支持信長當時的手下德川家康,並幫助他渡過了“平生第一艱難之事”。這個“情義”,正來自天正伊賀之亂後,德川家康對於逃亡自己領地的忍者,采取了照顧重用的手段。正因為契約雖然是人與人之間的直接經濟關係,但“情義”是無所不在的社會存在,是一種無所逃離的強迫性。所以在日本文化中,“情義”具有絕對性的道德意義,並具體化為強迫性的道德風尚、習慣和行為規範,不允許有不願意、不情願的因素,這種不允許有不願意的強迫性卻正是心理上的道德自律,這正是日本文化中難以為外人所理解的特質性之源。

忍道中的服從

日本本土文化的起源,基本停留在具有自然哲學特色的原始性上。雖然日本深受中國文化的熏陶,但中國文化中的本質——人文精神,並沒有被日本所接受。中國傳統文化中道家的天人合一是人性自性的一致性,是人性的理性進步,但日本人的道德觀則依舊堅持絕對化的性善論,他們認為德行隻在於打開自己的清淨無塵的心靈之門。於是,這種絕對化就意味著無所謂道德上的進步和發展,這與中國文化中基於心性修養的理性進步性完全不同。在這種絕對的意義上,一切道德關係和道德行為都被抽掉了本質的人性內容,而“情義”就是絕對化了的道德意識和行為準則。因此,一種自我強迫意識被貫徹到人的成長教育中去。這種自我強迫意識,具有一種無條件的服從性,無須解釋,不必理解,除了堅強地忍受,沒有選擇的餘地,文化本質性的人性已被排除在道德準則之外。

正因此,日本人下意識地習慣於必須接受和服從等級秩序、命令和既成事實,全心關注於事件的過程和現實環境。在日本人的思想中,認為在工作中隻要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個人能力、完成最困難的工作就是德行。所以,日本人對於事情的結果,有著一種超然的意境,成王敗寇的思維在日本並不適用。對於最終得天下的德川家康,大多數日本人並不喜歡,反而對於豐臣秀吉,以及隕落本能寺的織田信長有著很強的好感。這樣的例子,還體現在人們喜歡西鄉隆盛,而並不喜歡大久保利通上麵。日本人公認的,所謂有修養的日本人,就是做任何事不受個人感情和環境影響,完全獻身於事件的過程和準則的人。這種因日本人自我克製所產生的精神駕馭力量是可怕的。忍者就是一種深刻的體現,對於每一個忍者,都必須自我強迫排除所有的自身思想。《萬川集海》所論述的“正心”,也正是要求忍者習慣接受和服從上級或主君的命令。作為一名忍者,對於痛苦和危險必須泰然處之,而且必須堅忍不屈。他們唯一要追求的,是完成任務後所獲得的那種勝利的快感,即使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

整個日本社會,也正表現了這種意味。魯思·本尼迪克在當時的研究中發現,日本現代戰爭電影通篇都隻講犧牲與苦難,在泥濘中的行軍、苦戰和勝負未卜的熬煎,銀幕上看不到勝利的鏡頭,看不到閱兵式、軍樂隊、艦隊演習和巨炮等鼓舞人心的場麵。這些,也正是反映出了這種“情義”道德上的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