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忘川一別(1 / 2)

細雨紛飛,冷風襲地。忘川邊的彼岸花酴醾依舊,承著雨珠,似在泣訴。姬媚人粉麵帶淚,仰起小臉望著身前的黑衣男子,小心遞出手中的褐色紙包。

“秦哥,這是我從閻殿偷來的解湯藥。吃下去後,那孟婆湯再無效果。定能保你來世不忘今生!”

男子一襲黑衣,迎風而立,容貌不過弱冠。聽到美人悅耳銀音,低頭笑道:“傻瓜,我身為閻君的左禦史,那孟婆湯對我有甚效果?等我報了仇,一定回來求閻君允我娶你。”

姬媚人見他不接,慢慢收回手中紙包,聞言垂淚不語。她一襲緋衣因著無邊的秋雨已經盡濕,卻渾然不覺。

娶?

這一別也不知是幾時?

言嫁?

待他平安歸來,便會求閻君賜婚娶她嗎?

良人如斯,真能嫁得嗎?

也罷,相識已有三十載,待他平安歸來再說罷!

奈何橋上已有輪回之魂,列隊而過。秦天伸手拭去姬媚人腮邊淚痕,沉聲道:“媚人,等我!”

姬媚人重重點頭,媚顏淒楚:“秦哥,我等你!”

秦天點點頭,定定看她一眼,縱身越上了奈何橋。

涼意升起,姬媚人緊了緊身上紗衣。隔著無邊的秋雨遙遙望去,秦天已經越過前麵的亡魂,飲盡了孟婆湯。守衛伺候他褪去黑衣,解下佩刀。他一身墨色中衣,頭也不回的跳入了轉生門。

姬媚人忘了半晌,冷淚上湧,抑之不住。為何心中如此慌亂?為何他的背影如此決絕?

姬媚人不敢再看,轉身回頭,沿著忘川邊的彼岸花林緩慢踱步。

花林一片,不見盡頭。花兒團簇枝頭,爭相奪妍怒放。細細的蕊絲勾卷伸展,仿佛妖嬈玉人。林下花瓣堆疊,石徑盤繞。桌椅亭台,棋盤香爐,石鶴如生。

從前,她與秦天常在此對弈品茗,談討趣事。如今,故人一去不知歸期,當真是物是人非矣!

無盡的緋色花叢中,露出一角琉璃飛簷。簷下不遠玄石聳立,上書鬥大的篆字:妖冶宮。

姬媚人苦澀一笑,提起羅裙下擺,循著花徑行去。

妖冶宮乃地府五宮之一,實為閻君討好姬媚人專司所建。這裏的宮人皆是閻君親自挑選。因姬媚人喜歡忘川,喜歡魅惑的彼岸花,閻君便在這彼岸花最盛的地方,為她建造奢華的妖冶宮。妖冶宮的妖異冷豔也與地府其他建築的黑色沉悶迥然不同。

閻君兩千年前上位封王,天宮王母擇百合仙子為其後,遭他婉拒。每百年按例采女,擇姝色封妃,以待覲見天宮,納入冥牌。

閻君上位至今,冥牌無一名,後宮無一人。從未攜哪個女子,覲見天宮拜叩過王母。

獨獨在妖冶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養著容顏妖異,心思冰雪的姬媚人。他知姬媚人無心於他,也不逼迫。五百年如一日的憐愛嬌寵,求等冰山融水,美人頷首。

可惜,還未等到美人頷首,卻等到了秦天……姬媚人搖搖頭,拂去麵上淚痕雨水,穿過繁華盛茂的彼岸花,走到了宮門口。守衛見了她恭敬行禮:“宮主,閻君來了!”

姬媚人點點頭,提起紗衣裙擺,款款入殿。轉過刻著彼岸花枝的雲母屏風,閻君端坐在殿下檀木雕花椅上。刀削一般的俊顏帶著沉傷,劍眉禁擰,目色沉澱。

侍婢紫煙頭上戴著笠帽,手中拿著綠油娟傘,忐忑立在他身旁。

姬媚人輕聲喚:“閻君!”

她音量雖小,年過而立的男子卻恍然抬頭。見了她緋衣潤濕,眼圈通紅的模樣,心疼道:“怎麼哭了?”

紫煙擱下娟傘,急急迎來:“宮主,您怎麼了?外麵下著雨,奴婢正要去尋您呢!”

姬媚人淡然道:“不過賞了一會花,淋了片刻。無事!”

閻君跨前一步,走近她。右手伸在半空卻又停下,星目微閃:“紫煙,扶宮主回殿換下濕衣,當心著了涼!”

紫煙躬身行禮:“是!”轉身衝姬媚人輕聲道:“宮主,奴婢扶您進去罷,莫要著了涼!”

姬媚人點點頭,避開閻君,行去後殿。

刀削俊顏望著她濕冷的背影,踱到檀木椅上坐下。盯著滿殿帷幔金磚,目色愈沉。良久,歎一口氣:“秦天,你怎就負了她!”

地府左禦史秦天入冬轉生,前去人世,報恩結怨,實為美事。妖冶宮宮主姬媚人,淋雨重病,閻君愁憂,地府為之一暗。

到歲末,妖冶宮主姬媚人,粉頰蒼白玉體羸弱,不見好轉。各宮各殿謠言四起,皆言妖冶宮主應不過劫數,怕是要香消玉殞。

閻君日日來探,姬媚人時睡時醒。任他真氣寶物齊齊上陣,仍是毫無起色。四處尋訪暗查,不得妙法,一時焦急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