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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振安騎車路過鄭佳萍家門口,鄭佳萍母女正在大場中央火辣辣的陽光下捶豆子。張振安拿不定注意,是否要打招呼。鄭大嬸抬起頭來,看到來人,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摘下頭頂罩著的濕毛巾,擦了擦臉。鄭佳萍則麵無表情,漫不經心地揮動著木鍁。
“放假了麼?”鄭大嬸問道。
張振安停住車,靦腆地回答道:“嗯呢,就放幾天。”
鄭大嬸上下打量他兩眼,說道:“軍訓個把月,二平子都曬黑得了。”
張振安笑了笑,尚未接話,鄭佳萍便抱怨道:“做事就好好做事,說什麼廢話?”
鄭大嬸瞪了女兒一眼,罵道:“死小孩,叫你拿推耙,非要擺弄我這個木鍁子,跟撓癢的呢。氣氣一腳給你踡死得了!”見女兒故意手上使力,將木鍁揮舞得啪啪作響,恨聲道:“你非要把家裏東西都糟蹋壞得了?我也不要你磨洋工了,死家去!”
鄭佳萍一聲不吭,提著木鍁,將其丟靠在小院的牆壁上,進了院門。
鄭大嬸對著張振安嘀嘀咕咕地抱怨女兒的諸多不是之處,張振安見其稍緩,問道:“大萍子不是跟人家學裁縫的麼?”
鄭大嬸歎氣道:“死丫頭也登不住。腆臉皮請人家,跟人家做不到一個月,不去了。現在就一天到晚窩家裏麵。”
鄭佳萍手裏端著水瓢,站在院門口咕嚕咕嚕喝完水,見媽媽猶在痛揭自己的短處,嚷道:“大媽哎,你能能少嚼舌頭根子,給你家閨娘留些個麵子呢?”
鄭大嬸指了指女兒,又對著張振安道:“是是的?又懶脾氣又孬。以後到人家,不給人家打死了才怪!”
鄭佳萍漲紅了臉,厲聲道:“那就登家養著,八十歲!”將水瓢往地上一扔,氣呼呼地進屋去了。
張振安勉強忍耐,聽了嬸子的一通怨言,與其道別,徑往母校而來。他進了校門,碰見王老師正在門口的樹蔭下給幾個盆栽澆水。
王老師叫停了來人,一臉狐疑警惕之色,問道:“就什麼的?”
張振安解釋道:“我是今年畢業生,來學校看看的。”
王老師打量他曾經的學生:“你,我好像沒得什麼印象的呢?”埋頭澆灌自己的花,嘀咕道:“有什麼看頭的。”
張振安紅著臉道:“看看就出來了。”
王老師說道:“這幾天上麵不給補課,放假沒得人。看歸看,別亂動東西。”
張振安應諾了一聲,又羞又憤,也不道別,重新騎上車,徑往生活區而來。清風徐徐,攪動沿途那些高大的樹木樹梢,沙沙作響,如吟如泣。他進入院門,眼見四下空空蕩蕩,卻與過去並無兩樣,思及往昔,心中說不出的落寞傷感。他在原停車處停下車,見已有數輛車在位,便到處尋找同伴。宿舍房門緊鎖,小院內陳設一切如故;教室卻有些變化,桌椅較以前更多了,顯得十分擁擠。他透過窗戶,尋到自己曾經坐過的位置,立刻想到了那些人兒,不由得更添傷感。他離開教室,往回溜達,看到女生宿舍敞開的院門裏閃動著人影,心中疑惑,走過去伸著腦袋向內窺看,一眼看到趙茵茵與兩個男生站在院心的樹蔭下,正在說話。
在女生的目光提醒下,孫培健看到了院門口探頭探腦的同伴,招呼道:“看什麼看?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