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誠實的反應擊碎她所有的美夢,她猛地推開他,無法置信地控訴:“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那麼你怎麼說得出愛我呢?”
她的語氣讓他痛楚地扭過頭去,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這和愛不愛你無關。”
“當然有關係。你怎麼可能愛上一個連你自己都看不起的女人?”她的語氣更加激烈。
“我沒有看不起你。”他立刻否定。
“不,你有。你曾經指責我陷害依蓮,誹謗她的榮譽,甚至偽造信件以博取你的信任!你認為我虛偽、陰險,而且為了自己可以不擇手段地傷害他人!”這些話讓她內心一陣痙攣,痛苦地閉上眼睛緩解身心的痛楚。
“那又怎麼樣?”他忽然雙手攫住她的身體,眼睛發紅地看著她,“即使這樣我依然愛你。無論你怎樣,我都愛你了。芮玫,所以你贏了,我就是來告訴你。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怎樣的人,我都愛你,也可以不計較你犯的任何過錯。”他已經做了這一生最大的投降,完全地投降,輸得一無所有。隻要能得到她,他可以忽略一切,原諒一切,也忘記一切。他為自己這樣愛她而感到痛苦,可失去她會讓他更加痛苦。
“不。”她大叫著後退,淚水瘋狂地滾落,“我沒有犯過任何錯誤。如果我有錯,也隻因為我盲目地相信過你的承諾,並且用我全部的熱情來愛你!”她屈起雙腿,雙手脆弱地抱緊膝蓋,覺得某一部分的她正在慢慢地死去。
“你得公平,芮玫。在我親眼看到你做的那些事後,你叫我怎麼相信你?我說了,我可以諒解你的行為,因為你隻是希望我愛你一個,而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我告訴你我現在隻愛你,再也沒有其他人。你還想怎麼樣呢?”他已經獻出他的一顆心,給予她全部了,為什麼她還不滿足?
她繼續不斷地搖頭,“你根本不懂,根本不明白!你甚至不了解我……”她太過心痛,心痛到已經麻木。難道她隻是要求他認清她的為人就這麼困難嗎?
“我的確不了解你,芮玫。你究竟要證明什麼,究竟你要的是什麼?”
“我要你相信我!”她大喊道。
他閉上雙眼,強烈地感覺到自己生平第一次的手足無措還有深深的沮喪,“我不能!”他轉過頭去不看她必然會有的失望,她的眼淚和痛苦讓他受不了。
他的話徹底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她把頭從膝蓋上抬起,長發披散在她蒼白的臉頰邊上,讓她看來脆弱而易碎,但她隻是冷靜地說:“請你出去,葛萊恩伯爵。”
“我不能,芮玫。你得和我一起走。”
他的堅定並沒有改變她的決心,她淒楚地搖著頭,“沒有信任的愛不是我要的。既然你已經證明你無法信任我,那麼我隻能請求解除我們之間的婚約。你知道這並不困難,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會影響到你的名譽。提出的人是我,國王要責怪也隻會怪我!”
她的固執和她冷靜的解釋讓他覺得憤怒,他霍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眯起眼看著她,“你就那麼急切地要廢止我們的婚姻嗎?連我對你的愛都不屑一顧?”他已經掏出他全部的心,而她還是這樣一意孤行?
“你給我的愛不是我要的。”
這句話深深地傷害了洛伊。他的眼神再次轉變為堅硬,冷硬得如北極的寒冰,“你的話讓我驚訝,因為你總是表現得急於得到我的愛,甚至不惜用卑鄙的手段。”
這樣冷酷的語氣切割著她的身體,她本能地瑟縮又立刻用同樣的冰冷武裝自己,她強迫自己抬起頭凝視他的冷漠,再次看清這個她深愛的男人的臉,這可能是他們最後的見麵,她可以肯定自己的餘生將在痛苦裏度過,可她別無選擇,她有她的自尊,“不管我曾經用什麼手段想要得到你的愛,但現在我可以向你保證那都是過去式了,你不用再擔心我會侮辱您的姓氏,我馬上就再也不是葛萊恩伯爵夫人了。”
“我熱情地期待。”他甚至紳士地向她行禮,眼角的線條就像青銅的雕像,嘴角的嘲弄壓迫著她的心。
“我希望我們永遠不要再見麵,葛萊恩伯爵!”她憤怒地回答。
“我也可以向您保證,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麵。”洛伊的臉上終於有了憤怒的神情,他的眼裏射出火焰,嘴角緊抿成直線,急速地轉身一刻也不逗留地離開了她的房間。
這一次,芮玫可以肯定他已經準備好永遠地離開她的生命,而她的後半生也將在陰霾與黑暗裏度過。生命裏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期待與希望!
可她不會後悔!
她後悔了。芮玫坐在大廳裏,和其他婦女一起期待著戰士們的歸來。三個月,三個月來她們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道前方究竟發生過哪些激戰。他們隻是知道,戰爭正在席卷英格蘭北部的大部分地方,由於巴爾漠在最南部,因此她們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
凱恩在她的請求下,準備替她向國王申請廢止婚姻時,他告訴她她一定會後悔,也告訴她任何人都看得出洛伊愛她,她拒絕他簡直是最愚蠢的行為。可他們都不知道她拒絕的原因,他愛她是她的期待,可是愛裏最基本的信任她從來沒有得到過。但現在她問自己,洛伊為什麼要相信她?
她從來沒有站在洛伊的角度替他想過。她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悲哀裏,根本看不清他的世界。如果她是他,有人告訴她,她被人利用,被欺騙了感情,她必然會需要證據。像他那樣一個對自己有信心,又有榮譽感的男人,不會輕易地相信別人誹謗任何人的人格。而當他得到她給的證據時,卻發現那並不是依蓮的筆跡,他當然會生氣,會指責。
她現在發現她氣他並不是因為他指責她,而是他甚至不去證實就隻認定那些信不是依蓮寫的。他還是不夠愛她,沒有愛到像他愛依蓮那樣。他可以毫不懷疑依蓮的人格,卻可以立即就否定她的誠實。或者在他看來,他寧願相信是她在說謊,而不是依蓮一直在欺騙他吧?人總是希望自己最愛的人是最忠實於自己的。
可她不該就這麼提出廢止婚姻。她應該再爭取一下,和他爭吵,強迫他去證實,她可以肯定一定是依蓮耍了詭計,雖然她並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筆跡,但這一定不是無法做到的行為。依蓮就這樣做到了,不是嗎?
可她輕易地就放棄了,輕易的!她知道自己也傷害了洛伊,無論他究竟怎樣想她,怎樣輕視她的人格,她都還是傷了他的心。他來請求她回去,說他愛她,而她卻告訴他她不要他的愛。洛伊·藍第斯這樣高傲的男人要他承認愛上一個他根本看不起的女人是多麼艱難的事實,而她其實該感到驕傲,因為他愛她不是嗎?而且他說隻愛她一個!
她把臉頰埋進裙子裏,不讓別人看見她眼裏的痛苦。是她選擇了放棄,她又能怪誰?此刻,她隻能靜靜地等待她最心愛的親人們都從戰場上平安歸來!
洛伊和凱恩站在軍帳裏商量前進的路線。忽然一個偵察兵慌忙地進來稟告發現了敵人的行蹤,而且就在離他們不遠處,隨時準備進攻。
“命令大家立刻準備,快!”他和凱恩驚慌地對視一眼,沒有多耽擱一秒鍾迅速地穿上鎧子甲。
“他們不可能這麼快,昨天還說他們沒有渡河,正在幾百英裏外。”凱恩磨著他的劍。
“看來我們的情報有誤。”洛伊簡短地回答,已經步出營帳。
“大人,我們被偷襲了……”士兵的聲音響起,洛伊立刻下令迎戰,一場惡戰在平原上展開,雙方都毫不珍惜對方的生命。
頓時血流成河,到處是嘶殺聲,叫喊聲、馬匹的嘶鳴聲和軍官的命令聲。洛伊的戰馬被人砍倒,他隻能徒步戰鬥。他的劍揮得比任何人都要快,也都要高,他手起劍落,不斷地欠殺著所有膽敢欺近他的人。在他身後,留下敵人的哀鳴聲和痛苦的倒地聲。
忽然他看見凱恩受到襲擊,他的背部由於無人保護而正遭受危險,他飛快地向凱恩的方向移動。在對方揮劍襲擊前,他打倒了對方!
凱恩感激地看著救他一命的朋友,“謝謝。”
“不用。”洛伊又揮劍砍倒一個,“這是還你上次救我一命的恩情。”
他們繼續戰鬥,洛裏不幸被砍傷,跟不上洛伊的步伐。洛伊獨自一人繼續殺敵。忽然在他的四麵橫出無數敵人,他們像是新到的對方的生力軍,把他團團包圍,他奮力砍殺,絲毫不顧及自己的生死。
一刀,他覺得左臂微疼,又是一劍,他的大腿被人劃到,可他依然勇猛非常地往外突圍,發出震撼人心的嘶吼。可是敵人太多,他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最後,他的頭上挨了致命的一擊,漸漸地他失去了知覺,攤倒在地上,他似乎聽見凱恩的驚呼,也聽見敵人的歡呼。但這一切對他都已經不重要了,在他的眼裏隻看見一張無暇的容顏,笑得燦爛而深情的容顏,“芮玫……”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芮玫從夢中驚醒,她的肚子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在她向國王請求廢止婚姻後,卻發現她懷孕了。她知道孩子是什麼時候有的,在那個她徹底心碎的下午。諷刺的是,現在就算她想,也無法廢止她的婚姻。更何況,她其實並不想。上帝仍然沒有拋棄她,讓她還有機會贏得洛伊的愛情。
窗外微微透出亮光,是清晨了吧?為什麼堡裏忽然喧鬧起來,她聽見吊橋被放下的巨大聲響,難道……
她立刻起床,草草地穿上衣服,衝下樓梯。大廳裏已經聚集了所有的人,忽然她就看見了凱恩!她在嫂嫂安妮之前奔向了哥哥,她抱著他的脖子痛哭。然後,她又看見好久不見的二哥嘉德,他也完好無損,上帝保佑!她又投入嘉德的懷抱痛哭,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看見她肚子時深受打擊的表情。
凱恩看向羞怯的安妮,小聲詢問:“她有孩子了?”
安妮點頭。
他的神色除了悲痛外,更加的沉重,現在他要怎麼告訴芮玫?
“凱恩。”芮玫在呼喚他,“我真高興你們都能平安歸來。我們勝利了嗎?”
她欣喜的聲音讓凱恩內心一陣抽痛,“是的,我們暫時取得了勝利。”
“凱恩。你怎麼了?回來不高興嗎?”芮玫是如此心細的女孩,她立刻看出氣氛有些不對勁,她了解凱恩,如果不是很難過的事,他不會這樣沉默地看著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忽然她驚慌起來,想起她被驚醒的事實,這些日子她總是做著一樣的噩夢。
凱恩扭過頭去不敢看她的臉,神情哀慟。
芮玫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顫抖,“快告訴我,是什麼事?”一個認知滑過她的心,冰冷地刺痛她,“是洛伊!”她無助地叫喊,“是洛伊是不是?”她站立不穩,嘉德及時扶住她的身體。
“芮玫。”凱恩堅強地看向她妹妹,她遲早都會知道,“洛伊死了!”
“不。”她僅僅叫了這一聲,就沉入了無邊的黑暗與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