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陰曆1892年，某國北方重鎮寞窳城大旱，長達一個月的沙塵暴，幾乎淹沒了整個城市，全城居民顆粒無收，紛紛離城逃難。沙塵暴直到其年夏末交秋時節才停止，但天氣依舊異常炎熱，大毒日頭下連雞蛋也能焐熟。一輛馬車在官道上不緊不慢地跑著。車上是用涼席搭成的簡易車篷，上插兩根白幡，叫人大老遠也能一望無知車上運得是死人。車夫是個六十來歲的老人，一臉倦容，眯縫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毫無精神，其實卻保持著十足的警惕。在他身旁坐著一位奇醜無比的小孩，他長著一張扁平的像鍋底的臉，又光滑又平順，沒有眉毛，也沒有鼻子，而隻有兩個鼻孔。他看上去很木訥，臉上顯不出一點表情。他手裏拿著個皮球，專心致誌地玩著。
馬車夫拿起皮囊喝了口水，冷冷的眼神把四下裏掃視一眼。官道兩旁的景象毫無生氣。
淹沒在沙塵下的田地，上麵稀稀落落地伸出一種叫‘菼蕁’的野草的葉子，在如此炎熱幹燥的天氣裏，就連這些生命力頑強的家夥也失去生氣，火紅色的劍形葉無力地倒垂下來，已經行將枯死。蒸騰而上的熱氣，攪得空氣躁動不安，刺目的陽光給所有景色都鍍上了一層輝煌的金色，遠遠看去，朦朦朧朧仿佛流動的金色河流。遠處寞窳城的標誌性建築——羽葆幢那高高的鬼竿，孤伶伶地佇立在一座隆起的沙丘上，迎風飄動的羽帶，就好像墳墓上的白幡。被沙塵暴埋葬在下麵的寞窳城，也的的確確是座巨大的墳墓。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死寂的蒼黃色。
天色漸漸暗下來，馬車在路邊停下，車夫邊喂馬，邊對著車後說：“主人，他們好像沒有追上來。”
“難說得很！”棺材裏有人說道，“我想他們會來的，也許已經在前麵等著我們。”
“那就讓他們來吧，我會讓他們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是能保護主人的！”
“駝子叔，你隻要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千萬別節外生枝！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
“我知道了！”
“咦，駝子叔，路邊的沙子裏好像有人。”
駝子叔緊張地直站起來，說：“在哪裏？是他們嗎？”
“應該不是，聽他呼吸聲似乎快死了。你去救他一救吧，他就在你身後三十米處。”
“主人，還是別管閑事的好，萬一他是——”
“駝子叔，去救他吧。”
駝子叔很不情願地走過去，在一堆隆起的沙子邊停下來，那人已埋在沙子下，隻有鼻子還露在外麵。駝子叔將他拖上來，扶著走到馬車邊。這人長得很矮小，年紀約摸在二十來歲左右。身體枯槁，嘴唇開裂，傷痕累累，已經奄奄一息。駝子叔給他喂了些水，他才漸漸緩過來。
駝子叔把情況簡明扼要地跟他主人說了一說，他主人對那年輕人問道：“你是寞窳城巫真派的巫師吧，能告訴我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