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1 / 3)

“嗯。”齊宕點頭。

嗬,父皇還健在啊,他們就想要致弟弟於死地,當真是欺負我們弱母與姐弟了!就這麼等不及地想要做皇帝?

“查,去查!”我幾乎是氣急了,衝連翹喝令道:“去把禦膳房的管事給我叫來,我倒要看看何人敢謀害小皇子!”

“是!”連翹亦是義憤填膺。

“等等。”平姑姑一臉的凝色,“帝姬,不可打草驚蛇。如今局勢,我們需步步為營。稍有差池,便是自掘墳墓。他們都敢謀害小皇子了,還有什麼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呢?皇上若知道此事,隻怕危在旦夕的他,更是怒憤。如此對皇上的健康也有害無益。皇上若有什麼閃失,他們的行事隻會更加猖獗。小皇子知道有人下毒,都不動聲色,等到晚上才來帝姬的寢宮借宿,小皇子都能有這等心胸,何況帝姬呢?”

“平姑姑說的對。”齊宕道:“姐,你別擔心,我沒事,我以後會更加小心地照顧自己。”

平姑姑的話是說的沒錯,可是齊宕是我的弟弟啊,他們將矛頭指向了齊宕,我怎冷靜的下來?齊宕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母親她……

強令自己靜下心來,我抱緊齊宕,“以後你就住在我的宮裏,我們吃睡都在一起。”

“姐姐最好了。”陶醉在這小東西的甜言密語裏,猝不及防的,被他親到了臉。我氣得要捉住他親回來,他卻逃到了床塌的另一方。我撲過去的時候,‘喵、喵、喵’的聲音淒楚地響起。

“姐,你壓到姐夫了!”齊宕趕緊過來將‘龍煌灼’從我的身下抱起,檢查它的身體可有被我壓壞。

我正百無聊賴著,卻聽齊宕‘咦’了一聲,“姐夫的肚子上怎麼有一戳灰色的毛?我記得它通體雪白的?奇怪哦……”

那貓哪地兒毛長,哪地兒毛短我可是認不出來的。很無語齊宕連貓的特征都能記的清楚。我不以為意,嫌惡地讓他把貓丟下去。齊宕雖然舍不得那貓,卻也沒拂逆我的意思。

翌日去看過父皇後,我與齊宕回宮時遇上了龍天浚。龍天浚瞥了眼那貓,皺眉道:“怎麼瘦了。”

齊宕心直口快,“以前它喜歡吃的東西,現在都不吃了。完全把不準它的喜好。食欲不振,自然就瘦了。”

“小皇子……”我身邊的宮人抬眼看了眼龍天浚,似有顧忌,欲阻止齊宕說下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齊宕也沒說什麼出格的話啊,宮人們個個膽戰心驚地卻又是為何?

我正起疑,平姑姑已經向龍天浚笑道:“駙馬爺最近受了點風寒,精神有點萎靡。不礙事的,過幾天可能就胃口大開了。勞王爺慰問。”

龍天浚‘嗯’了聲,目光似掠過了我身邊的眾宮人,和我微笑頷首後,去了父皇的宮裏。

思慮了半天龍天浚與眾宮人適才的神情,我總覺得那裏不對,卻又說不出那感覺來。

那晚一向負責那貓的飲食的宮人逃離了我的寢宮,想想我一向對宮人寬厚,並不曾對不起他們過,為何身邊的宮人還欲逃走?我召集了近身宮人們問個究竟,眾人都噤若寒蟬,一問三不知。本來也沒對這事有多上心,可是宮人們的態度讓我更加心疑。當下下令讓宮中侍衛去捉拿那逃走的宮人,見我想要把事鬧大,宮人們‘撲通’跪了一地。

“帝姬切勿莽撞啊。”平姑姑跪下道。

早將平姑姑視若生母,她這對我下跪,我拉她起來也不是,無視她也不是。先是有人對齊宕下毒,後是宮人逃走,我不莽撞都不行。總覺得自己是待宰魚肉。不莽撞,難道還等著別人過來任人宰割麼?

“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麼?”直覺平姑姑等人知道些什麼,才對我屢屢勸戒。

見我起疑,她們依然說什麼也不知道,眼神卻有些閃爍其辭。見此,我更是料定他們有事瞞著我,她們不開口,我便又要讓侍衛去捉拿那宮人問個清楚。他們這才慌了,平姑姑趕緊道:“老奴什麼都不知道,隻曉得現在這貓,不是以前的那‘駙馬爺’。”

“別胡說!”我大驚,竟斥責起平姑姑來。

平姑姑道:“老奴怎敢欺瞞帝姬?駙馬爺一直是老奴在悉心照料,它全身哪處的特征,是老奴不知道的?這隻貓雖然與駙馬爺甚為相似,卻仍是瞞不過老奴的眼睛啊。從它第一天被送來這裏,老奴就知道,它不是以前的駙馬爺……”

姐,姐夫的肚子上怎麼有一戳灰毛,我記得以前好像沒有啊……

齊宕昨日無意間說的話,回響在了我的耳畔,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

這隻貓,是龍天浚送來的啊,若是它真不是以前的駙馬爺的話,那就證明,龍天浚之前的話,是謊言了?不,不,不可能!

“你們既知道此貓非彼貓,為何沒有早早地對我說?”

連翹應道:“這隻貓是浚親王送來的,他說是駙馬爺,我們誰敢說不是呢?明知他對帝姬說的是謊話,奴婢們……”

“住口!”我斥責道:“誰說他說的是謊話了?他也定然是認錯了貓,錯把它當作了駙馬爺。錯不在他,在這隻該死的長的相似的貓。你們要保命的話,此事誰也不準再提。找到了真正的駙馬爺,立即把這隻貓處死!”

宮人一片噤聲,齊宕急道:“姐,即使它不是姐夫,也是一隻貓,一條性命啊,你不能殺了它!”

我怒極而笑:“待找到了真正的駙馬爺的時候,我不殺了它,難道要留著它,在浚親王的麵前顯示他之前對我說的‘錯話’麼?你教浚親王情何以堪?”讓他羞惱成怒麼?

齊宕低垂了頭。

我冷冷地掃了一眼宮人們,一字一句地道:“記住,浚親王隻是認錯了貓,誤把它當作了駙馬爺交給了我。他熱心可嘉,一切的錯誤在這隻貓的身上。要想保命的話,此事以後不準再提。若是誰說錯了話,我也保不了你們。”

話畢,我轉身入了內殿。

悵然若失,身體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流走。

龍天浚啊,你為何要對我說謊?適才回宮的路上相遇,你最後掃視宮人們的那眼,是在告戒早知此事的宮人們要把嚴口風麼?真想知道若是有人早早泄密,你會怎樣對他們呢。隻是,我絕不會拿我身邊的宮人們的性命開玩笑。

……

[第一卷相思青蘿:018太子]因為龍天浚的事,心裏著實不開心了幾天,一夜正要入睡的時候,卻意外地收到了左相府的帖子。

花燈節到了,表姐邀我十五的夜裏出宮賞花燈。

看來賞花燈是虛,要我與左相府裏應外合,好好籌謀一番才是真呐。

不管了,盟友碰頭,總比去赴鴻門宴好的多。

表姐一向貞淑,《女則》的條條款款她倒是背的順口溜,要談謀略嘛……她能與我談什麼呢?自八歲到這皇宮,四叔叔便教我劍術、兵法、國政與民生。當然不是有意教我的,不過七年來閑的無事罷了。四叔叔是男人,男人當然懂得這些的。與男人把酒言歡,耳溽目染的結果。

看來,表姐要見我也是幌子,真正要見我的,另有其人呐!

除了太子殿下還有誰呢?

十五的那日,一大早,母親和平姑姑就要我好好地打扮一番。說,去麵見太子殿下,總得格外地盛裝些。我懶懶地睡在床上,硬是磨蹭到下午才起床。掃了一眼母親給我準備的那些豔麗宮裝,不覺間陣陣頭痛。

今日表姐陪太子殿下一起出席,我哪會笨到要盛裝搶了表姐的風頭呢?母親一向處事得體,這次竟也糊塗了。

男裝,還是侍衛裝。我和連翹伴作兩侍衛,在天快黑時出了皇宮。

民間真漂亮啊,繁華雖不及宮中,然而熙攘鬧騰的人煙氣,民眾生活的隨意與火熱,卻萬萬不是皇宮那蜃樓的金玉滿堂所能比擬的。一路走走看看,悠然往護城河畔而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不知什麼時候,第一盞花燈被點亮,街上逐漸變成了花燈的天地。身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這是一季一次的女子可以不用顧忌的出門的日子,街上滿是衣香雲鬢縈繞,自然也有很多的翩翩公子。

我行走在這樣的人海裏,漸漸沒有了要去麵見太子殿下的局促。

放眼茫茫人海,心裏思索著怎麼與表姐他們會麵。帖子裏隻說了一起去賞花燈,卻沒明說具體會麵的地點。

不知不覺已走到了平安街,平安街是花燈節猜燈謎的地點。我看著街上一排排花燈,還有人們快樂的笑臉,想著以前表姐總是帶我去看那猜燈謎比賽的,這次會不會也去呢?

猶豫了下,我決定去看看。

猜燈謎是一年一度的花燈節都會舉辦的活動,很是熱鬧,最後的贏者可以得到豐厚的獎賞,是京城首富舉辦的。每次都吸引了很多人。

人山人海的最前方搭了一個高台,上麵有一張大桌,周圍是做工精致的花燈,大桌後麵是幾把太師椅,坐著幾個穿著富貴的男子,我向上看去,居上幾個雅間的窗戶都開著,裏麵想必也已經坐著來賞燈看賽的顯貴。也許表姐也在其中,如果她看見我,即使這身侍衛的裝束,她一定也是可以認出我來的吧。想到這,心裏有了打算。參加這比賽,猜到最後的兩個人是可以上那高台一較高下,隻要我能上去,表姐就一定可以看到我。

人群中傳來陣陣叫好聲,我知道比賽應該是開始了。

快步的上前,開始是先看高台下近百盞花燈,猜上麵的燈謎,這些花燈在高台下圍成一圈,人們圍繞而行,自取一旁的紙筆,記下自己猜到的花燈號和謎底,繞一圈之後交給首富家的家丁,由高台上的人選出猜中最多的十人,再猜那高台上的花燈燈謎。最後選出的兩人由首富出題,選出優勝。不過這最後的兩人倒是都可以拿到獎賞的。

我誌不在獎賞。不過是為了測測自己的學識,也便於引人注目,一會兒表姐好找到我。

我取過紙筆圍著那些花燈看著,以前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以自己的身份自然不能參加,更何況父皇從不讓我出宮。

好在燈謎都不難,幾乎都可以猜出,繞了一圈把自己的結果交給首富家的家丁。署名的時候,本想隨便安上龍天羽的名字,不過一想龍天羽是何等人物,今日多的是達官顯貴,人家都認識龍天羽的,我豈敢信口雌黃?就算沒幾人認識龍天羽,這事一傳開後,龍天羽準會找我算帳的。

龍飛鳳舞,三字落下:嶽心茼!

母親姓嶽,母親堅持讓我隨她姓,父皇也不忍拂逆母親的意思。更何況,我本就不是皇室血脈,配不上‘龍’姓的。這些外人本不知,料想也沒人猜的到我是帝姬。

人們都還在興奮之中,翹首等待自己是否可以進入下一輪,唧唧喳喳的議論這次的謎題,好不熱鬧。我負手站在一旁,等待答案的揭曉。

不一會兒有人就開始宣布那十人的名字:

“金順、李顧成、王達……”前麵都沒有我的名字,但心裏卻還是有信心的。直到念了八個之後都沒有,自己有點害怕,終於,我聽到那第九個名字是我的,自己微微笑了。

“最後一個。”那管家大聲宣布著:“答對了所有的燈謎……”

他停了一下,人群中發出了“嘖嘖”的稱讚聲,我也好奇這個猜對了所有燈謎的人是誰。“君臨政。”那人念完最後一個獲勝者的名字後,又繼續說到:“請這十人來猜這台上的花燈。”

話畢,一群家丁上去將那些掛著花燈的支架小心的抬了下來,又迅速的撤走了之前的那些。我抬頭看了看上麵的窗口,有人影的晃動,可是並沒有像表姐的。回神發現別人都已開始猜了,自己也趕緊進了去。

這一輪完畢後,等待勝負揭曉的時候,我更是讓連翹幫著我找找有無表姐的身影,自己也神思遊蕩了。沒見著表姐,開始後悔起猜燈謎耽擱了時間。這是要去見太子殿下啊,可怠慢不得。

正自怨自艾時,聽到那管家模樣的人在台上念道:“最後入賽的兩人是……君臨政和嶽心茼。”

還在遊神的我,是被身邊一同猜燈謎的人推上台的。我隻得勉強一作揖,就想著我已上過台了,表姐要在這裏的話,早看到了我。看來表姐是不在這裏了,讓太子久等,我可擔待不起。於是想著是不是主動棄權。

恍然見到另一方一人往台子上走來,想來他就是那猜對了所有燈謎的那個君臨政了!

君臨政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樣子,離的遠,人影晃動的,我看不清他的相貌,他穿著一身簡單黑袍,身姿甚是英傲挺拔,隨而瀟灑,一股無法形容的氣質,就透過他那隨風微微揚起的發和衣,慢慢滲進所有注視他的人的骨子裏,掀起心頭的讚歎。

哪知如此雍容華貴的公子,一張麵容再是平凡不過呢!

也是上了台子,我才正麵見到那君臨政。本來就很鬱悶的我,見到他平凡的相貌,更是覺得失望。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當進入十人賽時,當管家說他答對了所有燈謎時,我真是對他本人寄寓很高的希望啊。哪知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呐!剛才又遠遠見到他那出塵拔萃的氣質……這下我更是鬱悶。

正想著別在這裏耗時間,主動棄權去找表姐時,一聲笑謔的輕喚傳進了我耳中:

“小公子?”君臨政負手叫住了已轉身離去了幾步的我。

聲音還真好聽呢?一刹那,方才遠觀時,他那好氣度又浮現在了我的眼前。我一時竟忍的了他那平凡的麵容長在那灼灼其華的身軀上,轉身再度看著他。

那張臉,那張臉實在是太平淡了,平淡得幾乎完全沒有特點,放在大街上,絕對屬於那種擦身而過根本沒注意的長相。

唉,我又不禁在心裏唉聲歎氣。

好失望。

他驀地抬起眸,直直地看向我!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犀利、晦澀、沉定、倨傲、自信……甚至還帶著點戲謔。

隻一雙無法形容的靈韻深眸,就足以牢牢鎖住世間萬物,令其不自覺的沉入,淪陷,無可自拔。更正,這樣的人,無需超越世人的容貌,單是這一雙靈眸,就足以讓他躋身風華絕代之列,甚至我懷疑,他沒有生就一張顏,會不會就是為了突出靈眸的光華蘊藉?

我怔住了,不止是怔於眼前男人這氣度清貴,怔於那在高台負手俯瞰天下的氣魄,更怔於他的身份……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我不相信,這樣絕世而獨立、風姿颯爽的男人,會有著這樣平凡的相貌。僅隻如此,我依然是猜不出他的身份的,教我愣怔的,是在我麵前,出賣了他身份的那雙眼眸。那眸子裏的戲謔。

君臨政。好一個君臨政!

我大周王朝的太子殿下龍禦夜呀。泄露了他身份的,隻是他因為早知我身份,要看我笑話才有的那戲謔眼神。

哥哥們果然都是血脈相連,連龍禦夜,也是喜歡捉弄我的。幾乎是同時,轉身那樓窗上,表姐盈盈而笑。

不假思索的,我衝下高台,拉了連翹就逃走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哈哈哈哈……”身後,龍禦夜朗聲大笑。

……

少時,在護城河畔清醒頭腦的我和連翹,已被表姐遣來的侍衛來迎,入了泊在花燈遊蕩的河畔中央的一艘華船。

沒入得艙內,已聞裏麵管弦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間或有龍禦夜與表姐說笑的聲音。

站在艙外,我竟覺踟躇。適才被龍禦夜戲謔的羞惱、測想著此時表姐與他擁坐,我進艙去的尷尬……

那侍衛見我徘徊在艙外,於是進去稟報道:“殿下,帝姬到了。”

半天,才聽裏麵懶洋洋的聲音:“叫她進來。”

硬著頭皮入了內,果然見到他和表姐甚是親密,他正很細致入微地給表姐斟酒。表姐與他雖然間隔了寸許,那端莊賢淑的麵容上,依然有赧紅羞澀。

反觀龍禦夜,卻是氣定神閑,神態自若。想的見,遊曆在外的七年,他常與女子打交道。對付女人的手段,老辣熟稔、遊刃有餘。

酒滿,他方抬眼看我。眼神裏那絲戲謔竟未曾褪去,顯得心情極好的樣子。

果然,那張平凡的麵容早已不在。襯和他那眼神的,是絕世鑄造的容顏。龍天羽昔日的風流倜儻、龍天浚的沉穩深邃、龍天秦的玩世不恭,甚至是龍天誄的真純清澈,在眼前這張絕世容顏上,都找的到影子。

除了護國寺裏遇見的那男子,除了四叔叔清冷高貴的絕代風華,我的閱曆中,似乎再無人超越的了眼前男子的氣魄。

記憶裏護國寺的那人溫和卻又高深莫測,讓人不由自主地信仰他,迷醉於他;四叔叔冷若寒霜,佞氣逼人,閑散宗室的他,卻有著令天下人臣服於他腳下的力量;眼前這人邪魅的笑,也似有一股神奇的魄力,能令人心顫不已卻又趨之若鶩。

他很是慵懶的倚在座上,身上披著雪白的狐裘,鋪展漫延的落下了椅塌。他不羈的散開他的黑發,一手撐顎,饒有興致看著顯得有些局促的我。

他含笑,狹眸微眯,嘴角惑魅的勾起。

“叫一聲‘夜哥哥’。”低沉的聲線似帶著蠱惑。

還是那般好聽的聲音,深沉而磁性的嗓音,我的心神隨之一懵,卻也立時回過神來,沒再肆意地瞧著他看,行著成人禮,“給太子殿下請安。”

“表妹該罰。”他笑看著我,輕持酒樽,啜了一口酒後,身軀微微往後,靠在椅塌上,眸子眯縫著笑睨表姐,“你說她有多想念我,沒事就拿‘夜哥哥’來調侃你,在我麵前,卻是不願叫我。表妹多半是尋我開心了。”

薄責表姐的話,經由他低沉的聲線說出來,卻似帶著無盡的親昵,冥冥之中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們本就有婚約在身,曖昧的語調,卻又合情合理讓人找不到閑話說。表姐是多麼的貞淑,龍禦夜隨意的措辭與說話,便是情意恰倒好處,我在心裏嗟歎表姐這一稚嫩的少女是龍禦夜的囊中之物時,在邪魅的氣息充斥滿了船艙時,也起了警戒之心。

果然,本就麵色赧紅的表姐迎上龍禦夜睇笑的眼神,又是一陣麵紅耳赤。竟是慌亂的不敢直視龍禦夜的眼,微微低頭,有些羞澀地笑著應話:“我可不敢拿表哥尋開心,表哥要不信我的話,問茼茼吧。”

“我自然是相信表妹的。”龍禦夜一手蓋住了表姐的手,目光飽含笑意。

我暗自鬱悶,他們倆夫唱婦隨,我一外人,說什麼也是白搭,豈占的了他們的便宜。這一唱一合,既若無旁人的情意濃濃,又令我尷尬無措,晾我在了一邊。

邀我來了這裏,卻倍受冷落,我正有些怨惱的時候,那樣的韻弦輕音又傳進了我的耳中。

“可是在為猜燈謎的事生氣?”他直視著我,問話卻顯得漫不經心。

不提此事還好,他一提這事,我更覺無地自容。

他嘴角的笑益發張揚,卻不作聲,隻仍是眯著俊眸,一味欣賞我的窘態。我頭皮發麻,隻得請罪,“殿下適才駕臨,茼茼並不知殿下身份,並非有意冒犯和無視,請殿下恕罪。”

表姐見我局促,插話道:“不知者無罪,表哥不會放在心上。”

表姐雖如此說了,奈何龍禦夜竟無釋罪之意。他的俊顏上浮著笑容,眼底卻無半分笑意。許久,侍者再次為他斟了一樽酒後,他才懶懶啟齒:“平日裏也這麼經常和其他皇兄們賠罪?”

當然沒有了,與其他皇兄們身份平等,你卻不同,你是東宮儲君啊!他這問話,我不好答複,隻得悶不作聲。

好在他沒在這問題上多計較,“我既喬裝了,你一開始沒想到是我,也情有可原。我若一心要別人認不出是我,誰又能猜出我的身份呢?”

我又是一驚,這下才知道,台子上他戲謔的笑,是有意在我麵前泄露身份的。他說的是,若不是那樣的笑容,我真悟不出他的身份。

“你很聰明。”龍禦夜勾在唇邊的笑古怪而詭譎。

我正寒毛豎起時,他的下半句話又笑意冷冷地傳來,“你可知我約你出來,為何?”

微覺蹊蹺,隱隱地有了不好的預感,不覺間涼意猝生,勉強一笑,應道:“倒是沒想過,也沒怕過。最壞的結果,也不過被殿下賜死。”

“啪、啪、啪!”他拍手,眼露讚歎,“上次你約表妹閑談,從表妹的口中得知你扯的戌王沐情山水的事,本宮就覺得你很聰明。當時已起殺意,心念此劍拔弩長的時刻,不容你壞我大事。表妹心善,消融了我當時的殺念。今日約見,本決定以絕你之於我的後患……沒想你有趣的緊……”

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消散了一些今日對我的殺心,卻還是驚的我後退一步,“今日約我,原來不是相商……”

他卻是嗬嗬一笑,“自本宮月前隱身京城,四弟……已經全盤皆輸了,我還與你相商什麼?”

我怔的說不出話來,他挑眉淡笑,“你可知我從燕國回大周的路上遇上了誰?”

我怎麼會知道,我等著他說下去。

“龍煌灼啊。”他的劍眉又是一揚,目光太過攝人,如芒射來,“我大周國的護國將軍。”

龍煌灼。

自賜婚後,幾年來沒再去想過這個名字,近日父皇病危,倒是頻頻地想過他。撤回了在他身上的希冀之後,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我依然深深一震。

龍禦夜在我麵前提到龍煌灼,為何?單純地告訴我他遇到了我的夫君,還是別有深意?龍煌灼絕不可能因為我而擁戴齊宕為帝。那麼,在今日的約見裏,龍禦夜提到龍煌灼,可是要挾持我,要挾龍煌灼入京後,守本分點,以免龍煌灼起兵造反。或者,在龍煌灼打算擁戴別的皇子時,太子以我來要挾龍煌灼?

不,不,龍煌灼無意於我,天下皆知。龍禦夜房謀杜斷,豈不知我這個人質,龍煌灼根本毫不在意?

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兀立在艙內,一時竟失去了平日裏的鎮定,慌亂起來。

……

[第一卷相思青蘿:019笑意]龍禦夜的眉蹙的很深,似乎不悅於我此刻的慌神。然而他的唇角卻勾起了一抹笑容,就那樣不悅卻又包容地看著我。那包容,是包容我的走神,在他麵前的走神失態。

我茫然地迎上他溢滿笑容的目光,驀地自脊背上冷意直入。四叔叔的冷漠常常讓我瑟瑟發抖,卻沒料,龍禦夜的笑容,也讓我冷到了骨子裏。

龍禦夜,他顯然已經對我動怒到了極點,卻可以這樣‘包容’似的笑著。我毫不懷疑,他的嗜血,他的冷漠,絕不壓於我那四叔叔。以及我那沒責任心的未婚夫龍煌灼!

皮笑肉不笑的笑麵虎啊!龍禦夜正是這一類表麵善良,內心凶殘的人。

一時間,龍煌灼的漠,四叔叔的冷,龍禦夜的笑交織在了一起,攪和了我的神誌,我這個一向定力很好的人,都冷汗涔涔。

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慌,定神看龍禦夜時,他那緊蹙著的眉,唇角上的笑……我萬分地驚奇,一個人的麵容上,同時有著蹙眉不悅的神態和勾笑的神情,那張麵容非但沒有任何的不和諧,反倒顛倒眾生,邪魅至極!

傾城傾國,傾城傾國啊!

美男,我見的多了。在這個盛產美男的王朝裏,皇兄們個個玉樹臨風,又見識了護國寺那男人的氣勢內斂,四叔叔的絕代風華,今日一見龍禦夜的傾城傾國,我依然聽的到我的心在‘咚咚咚’地跳動……

天,我在想些什麼?龍禦夜已然殺機逼現,我還在想著什麼?

容不得我多想,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從容不迫的跪下道:“茼茼與龍大將軍雖是未婚夫妻,卻彼此厭棄,天下皆知。他的一切行止,俱與我無關。並不曾相見,哪裏來的情感?即使日後嫁奩,與他必定也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我們相看兩厭,請殿下明鑒。”

有意在我麵前提及龍煌灼,龍禦夜莫非是在顧忌我與龍煌灼婚後夫妻感情和睦,然後,龍煌灼會幫我興兵,推舉齊宕?

不管龍禦夜提及龍煌灼到底是為了什麼,我都必須打消他的疑慮,他說的對,他平安地到達了京中,龍天浚已經全盤皆輸。我投入他麾下,對他而言,根本毫無益處。既然如此,他要是容不下齊宕,隻消他一句話的事……

想到此,我更是惟恐說錯了一句話,惟恐我的一點不慎,讓他對齊宕生起殺念,分外謹慎地請命:“茼茼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殿下成全。”

龍禦夜並不叫我起來,隻不疾不徐的說:“你說。”

“殿下他日君臨天下之時,茼茼希望殿下下旨,廢除我與龍大將軍的婚約。”

這請求並非一味地為了表示出我與龍煌灼了無情愫,確實也是有一些出於私心的。龍禦夜若是應允了我,那麼,我日後不嫁於龍煌灼,正是我夢寐以求的。他即使不應允,也可消除他對我之於龍煌灼未婚夫妻間的疑慮,保得齊宕的安全。

他‘唔’了一聲,若有所思。

我繼續說道:“茼茼這一生已別無他求,隻願家人平安,隻願嫁得有情人,百首一生……與龍大將軍此生怕是怨偶,勉強湊在一起,過一輩子也艱難。與龍大將軍解除婚約後,即使嫁的夫婿沒有龍大將軍的英才,能相安一生,我也願意……還請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