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難以承受之痛(四)(1 / 1)

我們四人越這麼想,越像篩糠般哆嗦起來。

我一哆嗦,頭腦反而轉變成清晰。我自言自語說:“我不需要怕他?我和他不是一回事嗎?”

大家一怔,害怕的程度倒減輕不少。

李可兒哭笑道:“我們做人的時間長,剛剛做鬼不習慣。一遇到別的鬼,按人的思維活動,嚇得到處亂跑。哎,何必呢?用不了多久,我們的肉身也會像那個工程部人一樣。”

其語無限淒婉,可句句落在實處。

忽然,孔月亮放聲而哭,像一個在夜幕來時迷路的孩子那樣哭,哭自己,哭自身世界的驀然消失,哭她的茫然和寂寞,哭一切的一切。

阿媚和李可兒不甘人後,一個比一個的哭聲大。

三個女人的淚水落在地板上,就象雨水打在快要破碎的碗上。我則長嚎數聲,發抒滿腹的悶氣。我像一匹受傷的狼,深夜在曠野嗥叫,慘聲裏夾雜著憤怒和悲傷。

你一直以為自己正常地是個人,甚至怕這鬼怕那鬼,並且懷疑別人是鬼,但是某一刹那,你明白,你不用疑神疑鬼了,因為你自己就是鬼。這才屬世上最可怕,也是最無奈、最悲痛的事。

人間的親情和美好的事物,不要說舍不得放棄,我們甚至沒有資格擁有、向往和回憶。

我們充分理解了同事們被冤枉為鬼後,他們彷徨無助的自卑,嚎叫奔走的淒苦。誰想到在樓梯間內聽聞他們痛苦的四個人才是真正的鬼。

我嚎到嗓子發啞,抹下靜靜流淌在臉頰上的淚,推開公司大門。三大美女內心的苦難短時間內不能發泄完,也不知啥時才能停止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哭泣,沒誰注意我,也沒誰擔心門打開了,工程部張工的鬼魂是不是趁機飄入。反正為同路之人,讓它進來吧,提前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我其實不知做什麼,隻是嚎叫後要換一種方式顯示存在,因此隨意走走。我隨便走到洗手間鏡子前,瞧著自己的尊容,心想,不知我的魂魄什麼時候脫離這個臭皮囊?

想來一個人死後成鬼,魂魄離體的時間有長有短,一些人立即實現;又一些人稍長一點,如張工,第一次坐電梯摔死後,在一樓大廳略為休息,再上電梯,回工程部辦公室,然後在工作時登彼岸了;還有一些人,時間更長,如我和三大美女。

古人有雲:“終朝填滿臭皮囊,何日超凡登彼岸”。我們四人倒不憂‘何時’二字,登彼岸計時可數,即將來臨。大千世界,朗朗規律,容不得幾個鬼在人世間以人的模樣大搖大擺地晃來蕩去,否則按此推理,這世上不就盡是鬼了麼?滿世界的人,一見麵免不了相互要起疑心,對方是不是鬼?豈不亂套?不知我們四人中,誰最先靈魂離體?

我走到小便處小解。實際並無多大尿意,但到洗手間將積壓的東西排泄,不管這東西是多是少,為我在人類生活中養成的慣性,一時放棄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