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他突然開口,道:“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嵐在這裏。我不是沒想過成為月氏的第一人,可當嵐離開西域以後,不管我怎麼說服自己,卻始終沒法生活在沒有她的世界裏。自從安置了想要隨我回到敦煌的族人以後,我突然意識到,我的族人並不是因為我而活著;就算沒有我,他們也一樣能活得很好。於是,我便徹底擺脫了作為‘雙靡翕侯’的責任。所以從我同你們一起離開洛陽的那時開始,我所追逐的,不過是那個聰明到令我驚訝的女子。”
月光下,他耳墜上的紅色寶石熠熠生輝,連同他認真的側臉一起,再次讓我感到驚豔。“妖精,我本來不想插手你們的事,但我總覺得她其實是喜歡你的。”
他似乎在微微苦笑,卻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道:“卷毛,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我一直看著她,從那個想借月氏的力量回中原報仇的驕傲狂放的少年,到因為過多的殺戮與死亡而從容冷靜,後來甚至有些慵懶消沉的聖者大人,她的心裏,從來沒有過任何人。如果一定要說她在意過哪個人,恐怕就是那與她個僅有一麵之緣,卻願意替她而死的拉莫王子而已。”
原來,我所追逐過的那個少年,竟然曾以這樣多不同的麵貌出現在這個男人麵前?我感到那個幻影離我越來越遠,於是故意轉移話題,不假思索道:“那剛剛的那個人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遇見她以前的事情了。她的師傅和她的哥哥,也就是中原的寧光帝,就是她的心結……”
我聽他突然停頓,正感到疑惑時,聽到下麵的房間裏傳來了嵐的聲音。
“你果然是張家人。”
張家?張玨不是說會遣散張家麼?沉默一陣後,我聽到那個男人冰冷的聲音道:“就算我和你師傅很像,我也不是什麼張家人。”
“你確實不是師傅,但你至少認識張玨。我找了你那麼久,如今你既然肯現身,又為什麼不坦承身份呢?北羌的虞翎大祭司!”“把你猜到的都說出來。”
“中原的公主無論到了哪裏,都將成為眾矢之的,洛陽京都都沒有留住我們,地方節度更是頭痛不已。但又因為我的公主身份還有和西域諸國的關係,以及我身邊的月氏翕侯與薩朗族首領,京都恐怕也不敢下令直接誅殺。於是,地方節度使都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們一路逃到益州。但就算是這樣,這一路上順利得有些過分,我們竟然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了羌地!我就想到了安排我們離開的張玨。”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弦歌。當初是皇後娘娘與張玨的交易,讓人用替代弦歌,她本該由張玨交托到益州刺史的身邊。而帶著弦歌來到益州的人,是你!今天我和益州刺史見麵,你正巧也在,而且催動邵刺史身上的蠱蟲的人也是你!”
聽到這裏,我才明白這幾天嵐在追蹤的事情,再想起白天非塵女祭的話,也明白了這個男人的身份和立場,恐怕是北羌不願與中原來往,這才惹出那麼多的事端。
“那你是否也猜到了我現身的目的。”
嵐似乎笑了笑,道:“知道,但恐怕你要失望了。就算我自投羅網,對你們北羌而言,也無濟於事。”
“你竟然……也罷,這樣的結果,也沒什麼區別。不過,我很好奇,這本是我北羌不外傳的秘術,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催動了蠱蟲?”
嵐沒有回答,可我已然猜到了結果。
“果然,你師傅也是我們‘碧落’的人。”
“師傅說,他來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