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想遠了,可我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時候的先生,總是語出驚人,快意恩仇。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身上被無端寄托了越來越多的希望,說話做事也就越來越自信穩重,從容不迫。這次再見到她,似乎……我邊走便想,不知不覺已經回到棲梧宮,卻被陌生的宮人攔住了腳步,凝神一看,竟是寧光帝的聖駕!我退到一側,可他和皇後的談話依舊清晰地傳到我們的耳中。那帶著君王威壓的聲音,想來是寧光帝無疑!
“竇斐儒這個混賬東西,竟然動了涼州的兵力欲與你指揮的羽林衛抗衡!現在我們中原內亂初定,烏孫虎視眈眈,其後西域諸國更是蠢蠢欲動!”
“我爹已經從益州調兵,現在隻要盡快讓涼州的將士回守,我已經派驛使前往傳令。”
“驛使?也好,這樣做更快一些。”
“臣妾恭喜陛下!西域一平便是重設都護府的大好時機!竇斐儒這樣做,用兵恐嚇為其一,看準了這個時機為其二。”
“他倒是想得美!一登基便平西域,全天下都得對他歌功頌德……茗華,張玨的事情你怎麼看?”
我一聽到陛下提起張玨的名字,心通通地跳了起來,卻聽到皇後沉吟了半晌,緩緩道:“這個月,他雖沒有帶信給若漓,可他從小與陛下一起長大,想來……”
寧光帝離開棲梧宮後,我屏退眾人在皇後麵前跪下,抬起頭感激地看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她似乎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蹙著眉問我:“做什麼?”
我想著剛才他們的對話,一時之間又有了失落感,於是訥訥道:“不知道。”
她睨著跪坐在地上的我,搖搖頭,說:“張玨恐怕是想離開洛陽了,你怎麼想?”
我也搖搖頭,茫然道:“不知道,不過謝謝娘娘幫張玨說話,這份情若漓銘記於心。”
她似乎有些不自然,從袖中取出一支流珠發簪放在桌上。我定睛一看,是凜霜那的那支金步搖!那晚我將它收到自己房中,一直忘了交還給她,怎麼會在皇後手中?難道……
我見她尷尬地輕咳一聲,用平靜的聲音說:“這,這是本宮命人從你房中搜出來的,想來是貴妃送你的吧?金步搖是身份的象征,所以你不能收,去還給貴妃吧。”
她見我我依舊狐疑地跪在原地,愣愣地凝視著她,繼續說:“那個,本宮的耳環丟了,所以才會命人搜你房間。”
我終於明白她之前為什麼選了弦歌當貼身女官,卻不明白對於大局指揮若定的她在這種事情上怎麼會用如此拙劣的借口,於是不由苦笑著說:“若漓是娘娘的宮女,娘娘讓人搜房那也是情理之中。至於這個金步搖,若漓謝娘娘既往不咎之恩德。”
“好了,我實話和你說了,其實我早就發現了貴妃舉止有異,卻苦於張玨做事的滴水不漏。那天突然聽說公主不見了,於是將計就計來個引蛇出洞。”
“那娘娘為何不做處置呢?”
“現在誰也動不了張玨,貴妃又隻是為了救你,我若因為此事針對她,那就是徇私……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不光彩。”
我徹底無語,曆來雲譎波詭勾心鬥角後宮,如今有且隻有這樣兩位後妃!寧光帝的後宮可真是太平啊!這樣說來,凜霜得知我被困中宮的事情真是誤打誤撞了!
“若漓,”我接過金步搖正要起身退下,卻聽她再度叫住我,喃喃地說:“天,你倚在殿外的門口的樣子,讓我以為是弦歌……她以前總是那樣等我回來……不知為什麼,我總是覺得她沒有死去,隻是離開了皇城,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皇後後來又和我說了很多關於弦歌的事,弦歌為她煮枸杞紅棗銀耳湯結果被燙傷的事情,弦歌安慰她結果把自己氣哭的事情,弦歌把砸扁的金器送到司計房修理時撒各種謊的事情,弦歌每個中秋節都要看著月亮哭一場的事情,以及弦歌與那個刺客擁抱著一起死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