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吉末酒肆(2 / 2)

“吉末,給我熱一壺梨花白,再上一碟牛肉。這雨下得怪寒磣的。”

我回過神,看到這樣的情景不由笑了出來:“阿琅!你怎麼又來了?”他穿著鬥笠和蓑衣,像個漁翁。

阿琅是我最熟的客人,他總是說他是有錢人,卻總是找借口不給我酒錢。不過我也不甚在意,因為他總會帶來好故事,我也願意和他說我和張玨的事情,願意告訴他張玨看我的時候那專注的眼神。小雅說他根本就是隔壁那條隻有漢人能去的街上的一個什麼樓裏一個說書的。我真心相信!而且,他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像這樣的天氣,就是願意打傘反而穿個蓑衣。

他摘下鬥笠,隨手簪好束發的玉冠,然後抬起臉露出俊朗無雙的麵容對我微笑。周圍的西域商人幾乎都看直了眼睛,可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剛坐下,小雅就把白瓷的小酒爐送了過來。我們圍坐在酒爐邊上,開始隨意地說笑。

他遞給我一杯酒,我搖搖頭,我不喜歡中原的酒。中原的酒輕薄清冽,甚至還有醴酒,半點沒有大漠和草原的大氣,沒有馬奶酒濃烈而腥香——中原,連酒都和西域的不一樣,我剛歎了口氣,就聽見阿琅那令人討厭的聲音。

“啊呀,倒黴的吉末,你們店裏的酒真難喝!”

我微微有些不高興,他總是嘲笑我的名字。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在中原話裏會是這個意思!嵐更過分,不單不告訴我,還用我的名字做招牌!最讓我鬱悶的是,起個這麼不吉利的名字,酒肆竟還挺有人緣!但每次他讓我我難堪的時候,我都有辦法讓自己高興起來。

“誰說我們的酒難喝!你問問周圍的隨便一個人,誰說難喝?”周圍的胡商點點頭,詫異地望著阿琅。

他搖頭道:“那你讓他們喝喝我這個!”“那是中原的酒!他們隻喝馬奶酒!”

“就是說,你這的酒能喝的隻有馬奶酒而已!我們玉宇瓊樓的梨花白那才是玉液瓊漿!”

其實,往來吉末酒肆的大多都是胡商,所以酒肆的中原酒就隻有一種,就叫中原酒,他每次來都非要點什麼“梨花白”,然後再吹噓他們的樓裏的“玉液瓊漿”才是什麼“極品佳釀”。

我悶悶道:“阿琅,你的酒錢什麼時候給?”

“本公子是長安首富,還會賴你這點酒錢?你也忒看不起人了!”他的臉皮向來很厚,還夾起一大塊牛肉往嘴裏塞。

我原本想說“張玨才是長安首富,你就是一個騙子!”可見他又要蹭我的牛肉,心裏一急,立刻起身用手抓住那塊牛肉:“那你先把錢給了呀!”

“髒死了,給你算了。女孩子竟然用手抓肉!真不知道你要怎麼嫁得出去!”

我剛想說匈奴人都是拿手抓東西吃的,而且我已經嫁人了,可一想起張玨,心中一沉又說不出話來。

阿琅看我麵色不善,以為我是真的生氣了,趕緊求饒:“好了好了,算我說錯了。我向你道歉。”

我側著臉,以為他會說“我把酒錢結了”這樣的話,沒想到他說的是:“我今天給你將兩個故事!不收你錢了!”

天啊!要不要這麼摳門!小雅說得不錯,他根本就是個說書的!

後來,他真講了兩個才子佳人纏綿悱惻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留下我在那裏哭得稀裏嘩啦的,自己擦擦嘴華麗麗地回家了。我抹著眼淚,忽然深刻地意識了酒肆為什麼總是虧本。

小雅忙著收拾淩亂的桌子,盤碟寂寞作響的聲音回蕩在大堂裏。我揉揉眼睛,覺得有點提不起精神,兀自坐在昏暗的角落裏胡思亂想。阿琅走的時候天就已經很黑了,我看不清外麵,隻聽到站在門外的梧桐樹在夜風和細雨裏沙沙作響。

我想起在匈奴的時候,張玨在漫天的星空下給我講故事的時候,總會突然沉默。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草地上,聽著沙樹被風搖曳時發出的婆娑聲響。

我揉了揉眼睛垂下手,其實張玨講的故事總是複雜而又晦澀。

雨淅淅瀝瀝地又下了三天,這才漸漸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