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的排氣扇發出苟延殘喘的嗡鳴，楊墨握著鋼絲球的手指已經泡得發白。泡沫順著洗碗槽邊緣漫出來，在他沾著油漬的圍裙上洇開深色水痕。
\"208包廂的澳洲龍蝦還沒好嗎？\"領班尖利的聲音刺破潮濕空氣，\"楊墨！去冷庫把備用食材搬上來！\"
他直起腰的瞬間，眼前突然發黑。連續三晚通宵代駕的後遺症在胃部抽搐，耳邊響起林娜分手時的冷笑：\"你連星巴克的季度會員都續不起，拿什麼給我未來？\"還有張浩遞來網貸合同時鏡片後的精光，那個他幫對方頂了三個月房租的\"兄弟\"。
冷庫鐵門在身後閉合的刹那，楊墨靠著貨架緩緩滑坐在地。零下十八度的寒氣鑽進骨髓，他摸出手機，屏幕上是母親淩晨發來的消息：\"你爸透析的錢湊到了，別太辛苦\"。鎖屏壁紙上，畢業典禮那天他們三人在校門口的合影正在結霜。
頂樓天台的風像刀子，割開他廉價襯衫的領口。楊墨望著腳下霓虹流淌的街道，某家珠寶店的巨幅廣告屏正在播放鑽石廣告，模特戴著銀河般的項鏈，讓他想起林娜生日那天櫥窗裏的鉑金手鏈。
身體前傾的瞬間，視網膜突然燒灼般劇痛。靛藍色的光弧撕裂夜幕，他聽見某種介於蜂鳴與鍾聲之間的震蕩，顱骨深處炸開冰涼的刺痛。下墜過程被無限拉長，無數熒光數據流在眼前具象成旋轉的克萊因瓶，某個超越三維的構造體正將他的意識吸入奇點。
再次睜眼時，楊墨躺在綠化帶的灌木叢中。晨跑的老人驚恐地指著他頭頂：\"小夥子你...你從八樓掉下來...\"市政全息廣告牌映出他此刻的模樣——皮膚下遊走著幽藍紋路，瞳孔深處有十二邊形光輪在緩緩旋轉。
\"檢測到碳基生命體，記憶晶體開始解壓。\"冰冷的機械音直接在大腦皮層響起，\"正在同步本星係團科技樹，當前進度0.000017%。建議優先激活醫療納米蟲修複髒器損傷。\"
聽到腦海裏的聲音，楊墨朦朧的爬起來，慌張的摸著自己的身軀，“一點事也沒有？”小夥子你？老人顯然還是驚恐的樣子。楊墨迷糊的衝老人擺了擺手，顛顛倒倒的回到了公寓的出租屋裏。
站在浴室鏡子前，水珠順著發梢滴落。他凝視著瞳孔中若隱若現的十二邊形光輪，那抹幽藍像是將整個銀河係濃縮進了他的虹膜。熱水衝刷著皮膚上細密的藍色紋路，它們如同活物般隨著他的心跳起伏。
\"記憶晶體解壓進度0.0001%，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異常。\"機械音在腦海中響起，\"建議進行神經遞質調節。\"
他扯過毛巾擦拭身體，指尖觸碰到胸口時，一陣細微的電流竄過。那是隕石撞擊時留下的印記，一個完美的正十二麵體烙印，每一條棱邊都閃爍著微弱的熒光。
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當他墜樓的瞬間，那顆隕石仿佛早有預謀般精準地擊中了他。在意識消散前的刹那，他看到了——不，是感受到了——一個跨越數萬光年的故事。
那是來自仙女座星雲M31星團的量子探測器，攜帶著一個已經消亡的文明的科技火種。在漫長的星際漂流中，它穿越了無數個蟲洞，經曆了難以想象的時間褶皺，最終選擇了這個平凡的夜晚，選擇了這個絕望的年輕人。
\"為什麼是我？\"楊墨對著鏡子喃喃自語。
\"因為你的量子頻率與記憶晶體完美共振。\"機械音回答，\"在你們地球的計量單位中，你的大腦神經元在絕望時產生的特殊腦電波，恰好與晶體激活所需的頻率一致。這是百萬分之一的概率。\"
他穿上衣服，發現原本合身的襯衫變得緊繃。鏡中的自己似乎比昨天高了幾公分，肌肉線條也變得更加分明。這是納米蟲在修複他身體時進行的優化。
手機突然震動，是飯店領班的來電。楊墨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楊墨！你死哪去了？208包廂的客人投訴龍蝦不新鮮，你馬上去給客人道歉！\"領班的咆哮幾乎要震碎聽筒。
他深吸一口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告訴208的客人，他們的澳洲龍蝦確實不新鮮，因為那根本不是澳洲龍蝦，而是用基因重組技術培育的替代品。順便說一聲，我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