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讓我們一同前往歙縣城南的練江,最後一次重溫徽商的輝煌。歙縣俗話說:先有漁梁壩,後有漁梁街,一出歙縣古城,就能看見漁梁古壩如同一條巨鼇,雄亙於練江之上。每逢春夏漲水時節,湍急的水流沿漁梁壩飛瀉而下,造成濤聲轟響、雪浪排空的壯觀場麵。漁梁石壩全長143米,以俗稱鳳凰麻的條石壘築,鳳凰麻是一種強度很高的花崗岩。雖然,歙縣因為多山多水,山洪暴漲,境內官修民築的古水利工程高達幾百處,但漁梁壩卻是新安江上最大的一條石質滾水壩。
古人說靜江如練,可知練江天生是條寧靜的江。除了每年的六、七月份,正當汛期的時候,練江始終波平如鏡,清澈見底。練江也是一條短暫的江,僅6·5公裏長。但就在這樣局促的流程中,練江卻負載了九座橋梁,其中著名的有太平橋、萬年橋、紫陽橋,合稱古歙三橋。都是中國傳統的石拱橋,遠遠的,就能看見它們特有的長虹一般的造型,優美地跨越在練水之上。
在橋上建亭,或是建廊,徽人稱之為橋屋,現代建築學家劉敦楨先生,則命名為“廊橋”。徽州古廊橋尚遺存有十多處,著名的如北岸的北溪橋,許村的高陽橋等等,都是非常非常美麗的橋。
在過去,廊橋屬於水口,是村民們歇息娛樂的地方。寓居淮揚的商人們返鄉或離鄉,也多在廊橋上徘徊。而此刻,西溪高陽橋上的彩繪,在雨中有些暗淡,廊橋兩端的階梯式三山封火牆,也有些雨意潸潸。看遠處煙雨蒙蒙,青山、綠樹、山裏人家,還有雨中茫然的牛,都因綿綿細雨而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朦朧感。橋下的流水聲這時也由潺潺一變而為宏大,一種山區才有的聲響,漸漸充斥於天地之間。
根據道光《徽州府誌》的記載,徽州一府六邑,共有各式橋梁1223座。
站在紫陽橋上,能夠看見一水之隔的紫陽山,“新安四家”第一家的漸江和尚,就埋在草木深茂的紫陽深處。隨著徽商集團的聲名雀起,徽州文風日益鬱盛,一個被後來的人們稱之為“新安畫派”的藝術流派開始形成。新安畫派的代表人物漸江,畫風枯勁疏簡,意境冷峭深邃,追求寧靜至極的境界,他的畫,給人一種深寂甚至死滅的美感。南宋以來政治中心的南移,使得皖江和新安江流域的文化有了迅猛發展的可能性,而其間,徽商的崛起,提供了最有力的經濟保證。這就是為什麼明清兩代,徽州社會的整體文化發展水平明顯高於全國其他地區的最根本的原因。徽派版畫、徽派篆刻都是於這一時期相繼進入輝煌,篆刻中出現了“丁黃巴鄧”這樣的代表人物。丁是丁敬,黃是黃易,巴是巴祖慰,鄧是鄧石如。而士大夫文化的繁盛,必然漸次向通俗文化的層麵滲透擴展,於是促進了徽派建築、徽劇和徽菜等等體係的迅速形成。民眾生活層麵的精致、享樂和歌舞升平,是經濟極度繁榮的結果。
在這裏,“商業”應該是一個關鍵性的概念,比如刻書業的勃興,最初就是受到徽州社會的商業氛圍所帶動。像日本東洋文庫收藏的《商賈要覽》,安徽省博物館收藏的《徽商便覽》,就都是由徽商編寫刊行的商業書,天文地理無所不包,既有實用性,又有科學性。至於說到新安理學和新安樸學的創立,即如當代學者餘英時所指出的那樣,商業活動或許是儒學向考證轉變的一種外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