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軒王宮西北角的嵐欣殿曾經顯赫一時,現如今卻荒草萋萋、無人打掃。月逸軒回國後,幾乎每天都會來到這裏走走。不過,他從沒有進去過,隻是命人將一些飯菜或者生活用品放在殿前,然後自己默默走開。
這天傍晚,月逸軒又照例前來。像往常一樣,他放下食盒剛要離開,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麵前:臉龐俊美絕倫,仿佛被精雕細刻過一般,隻是麵頰上戴著銅色麵具。
“月逸澈?”月逸軒大驚失色。
“你還真懂得感恩,不就是冉妃撫養了你幾年嗎?現在竟然給她來送飯!不就是一個冷妃嗎?”月逸澈語含譏諷。
月逸軒沉默不語。
月逸澈的目光落到他手腕的紗布上,“怎麼?你割腕了嗎?怎麼沒有死呢?”
“澈,你不理解我。其實,我早就想死了……”月逸軒聲音抽緊,努力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
“哈哈哈,早就想死為什麼還要賴著不死呢?浪費了夢軒國多少錢糧啊?你不是割腕了嗎?你辛辛苦苦得到了太子的位子,不惜將我殺掉,怎會放棄呢?”月逸澈冰冷地打量他,眼中的憎惡之情仿佛要將他生生吃掉!
“你原來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月逸軒疲憊地望著他,語氣倦倦的,似乎不再想爭辯些什麼。
月逸澈懊惱地看著他,暗想:居然連一句解釋都沒有?難道一條性命也不足令他解釋清楚嗎?
“既然你是這樣認為,那麼我的解釋又有什麼用呢?”月逸軒抬頭深深地凝視著他,仿佛已經將他的心事看透。
“你!”月逸澈惱怒地看著他,忽然又揚唇,“你怎麼會來這裏呢?”他轉頭看著眼前破舊不堪的嵐欣殿,“這不是冉妃的宮殿嗎?怎能如此敗落?”
“原來……你一直都不明白。”月逸軒低聲道。
“明白?我不需要明白什麼!月逸軒,我讓你血債血還!”說著,月逸澈提劍來刺。
“撲哧——”月逸軒卻毫不躲閃,任由他的長劍刺入自己的左臂,“如果我的這些血可以令你好受些,那麼——刺吧!”他靜靜地看著他,眼眸沉暗。
“哼!何必假惺惺!”月逸澈不悅地看著他。
“如果我現在說,當年的東宮大火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你信嗎?”
“哈哈哈!月逸軒,如果你是一個男人的話,就要敢作敢當!自己用卑劣的手段奪走了我的太子之位,居然還在這裏狡辯!你不感覺太蒼白了嗎?”月逸澈厲聲喝道,繼而憤怒地看著他,忽又仰天長嘯。
“你不信是不是?那麼——跟我走!”月逸軒不由分說地拉著他走入嵐欣殿。
殿內冷冷清清,空氣中帶著潮味。
兩個老太監攔住了他們,“殿下您來了,這位是?”說著,眼睛直看旁邊的月逸澈。
“不必問了,我們進去看看。”月逸軒道。
大殿的東西兩側是暖閣,西邊隱隱透出一點光,兩人便朝西邊的暖閣走去。
沒有爐,暖閣並不暖。借著昏暗的燈光,可以看到一個蒼白消瘦的女人蜷縮在角落裏。
“你是……冉妃?”月逸澈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女人。幼時,冉妃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嬌豔精美的妝容,不可逼視的傲氣已經成為了她的氣質。如今眼前這個瘦骨嶙峋、醜陋不堪的女人還是那個冉妃嗎?
那女人瘋瘋癲癲地起身,挑起擋在眼前的那一綹長發,“……冉妃?我才不是什麼冉妃!我是王後!我是夢軒國的王後……哈哈哈哈……”
“你是什麼王後?”月逸澈不悅地蹙眉。
“我是夢軒國的王後啊,看!這裏是富麗堂皇的宮殿,我的兒子就要登基了,我就要成為太後了,哈哈!”冉妃依舊不管不顧,猖狂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上,顯得格外刺耳。
月逸軒平靜地解釋道:“她瘋了。”
“瘋了?我聽說父王將她打入冷宮,沒想到居然瘋了!父王為什麼要將她打入冷宮?”月逸澈大駭。
“因為,七年前,是她縱火燒了東宮。”月逸軒解釋道。
“什麼?”月逸澈不禁驚怔,“月逸軒,你可還真是高明啊!讓一個瘋女人替你背黑鍋,你以為我還是那個小孩子嗎?”
“澈,不要任性。”月逸軒無奈地看著他,低聲歎道。
“我那裏任性了?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年來,是多麼想殺了你,甚至不惜一切代價!為你殺掉你,我跟隨師父在深山中十四年未出,專心鑽研毒術!為了殺掉你,我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無論如何我都要達到我的目的!——記住,我才是夢軒國真正的太子——月逸澈!月逸澈!”他大吼,全身都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似乎要將世間萬物都要灼傷!
“什麼,月逸澈?月逸澈……他回來殺我了,他回來殺我了……”冉妃忽然大叫,痛苦地抱住自己頭,跌跌滾滾地跑到角落中,“別殺我,別殺我……”她恐懼地全身戰栗,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語。
“你?”月逸澈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冉妃,究竟怎麼回事?快說!不然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他如同旋風般地走到冉妃的身側,雙手緊緊地箍住她的脖頸。
“月逸澈!別殺我,放了我吧!是我當年放火燒了東宮,太子、太子之位應該是我兒子的!都是你們奪走了他的地位!可是……你不要殺我,我不當王後了,放過我吧!”她瞪大雙眸,咬緊嘴唇,身體不停地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