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小女孩離開之後,赤紅色的信天遊就會從眉心鑽出漂浮於他的眼前,它會在空中翻飛、旋轉,張開它所有的鱗甲在昏暗的視野裏散發出微末的紅色的光。
而當他感覺口渴的時候,和他心意相通的信天遊會將角落裏的水甕送到他的嘴邊,而後討好似的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頰。
隻是這一切他都無動於衷。
已然絕望的肉體無法動彈,靈魂的每一縷碎片都沾染了揮之不去的塵埃。
帶著這心緒,唯一能做的,隻有回憶。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回憶所發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事,回憶人間所有的美好,回憶那個他真的在用心去喜歡的女生。
眼淚是最不受控製也是最為強大的存在,它宣泄時所帶有的力量讓整個世界都顫抖。它來時沒有歸途,去時沒有方向,洶湧澎湃,浩浩蕩蕩,似乎唯有這樣才能帶走所有的悲哀與不幸,也隻有這樣才能釋放所有積存於心的不甘與恐懼。
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卻並沒有落在地上,因為有一隻手攔下了他墜落的歸宿。
全身都籠罩於破敗長袍內的小女孩不知何時蹲在了他的身邊,在那滴淚即將落入塵土中時伸出了右手。
她將手心的那滴水一樣的物什端在眼前凝望,許久之後他忽然伸出了丁香一樣的舌頭輕輕****著那手心的冰涼。
透過洞口而來的昏暗的光,紛亂了迷蒙時空的塵屑,躺在地上的人兒無聲且悲慟的哭泣,小女孩再次握緊了生鏽的刀。
她看著他的眼睛,從未有過的認真。
池夏淚眼朦朧的看著她的瞳孔,他看到了她眼中倒映的痛苦和決心。
女孩捧住他昏沉的腦袋,頷首輕輕吻在他的額頭。
她的唇瓣是溫潤的,貼在他皮膚上的時候帶著一絲安神的效用,於是他慢慢停止了哭泣。
那張稚嫩的,髒髒的小臉上忽然綻放出一縷笑容,她看著他的眼睛,左手的刀緩慢而又決絕的劃過了右手的手心。
池夏的眼神開始變得驚異,緊接著當那紫色的血滴在她的手心微泫的時候,他的眼中便隻剩下了沉醉。
她的速度很快,在割破手心後的下一刻就已經將右手捂住了他的嘴。
敏感的舌尖觸碰到那詭異的血液的瞬間,他殘破的身軀就開始顫抖,與此同時昏暗的山洞內不斷傳來好像瓷器碎裂於棉絮內的沉悶聲響,池夏的雙眸充斥了無數的血絲,黃豆一般大小的汗珠從發梢間湧出,很快遍布了他的整個臉上。
已經有些許傷口開始結痂,隻是在他吮吸了她的血之後,他身上的所有傷口在一瞬間爆裂,如同火山噴發飽含了汙血和黑線的肉糜毫無征兆的濺射而出,劇烈的疼痛讓池夏陷入了瘋狂,他用力的咬住她的手心不顧一切的吮吸著其中的血液絲毫不顧及小女孩已然蒼白的臉頰。
她的臉上布滿了痛苦,她的嘴裏發出幼獸般的痛嚎,左手抵在池夏的臉上拚命的拍打著他的臉頰。
也許是那深入靈魂的痛苦最終擊潰了他的意識,他的瞳孔急劇收縮而後喉腔間發出一道沉重的啊聲,她的右手終於從他的嘴裏掙脫。
難受之極的咳嗽響徹了整個洞窟,池夏感覺胸膛內跳動的那個物什即將爆炸,他的臉上一片脹紅,不斷有涎水從他的嘴角滴落。
小女孩用身上破爛的棉絮包裹住受傷的右手,迅速的縮回那個獨屬於她的角落。
她安靜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那雙澄明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層稀薄的灰色,她坐在那個黑暗的角落雙手環住膝蓋,沉重的鼻息和微微顫抖的右手仿佛在演繹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
她看著他蜷曲的身體,看著他扭曲的五官,看著他晶瑩的涎水從嘴角一直延伸到地上,看著他痛不欲生難以掙紮。
他滿身血汙氣息遊離恍恍惚惚。
她滿臉虛弱嘴角含笑懵懵懂懂。
洞口的光無聲的湮滅,寂靜的黑暗籠罩了他們的世界。
遠處有呼嘯的風砂自碎石的孔縫中穿過,幽渺滲寂的聲響傳遍了這片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