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百丈粗的通天光柱從無盡深淵中升起,通體晶瑩如鑽石,甫一出現就釋放著令人恐懼的寒意,仿若要將天都捅個通透!
而在和瞭望者回廊同一高度的地方。無數細直的透明導管從光柱中延伸、插入環繞著它的直徑逾一千丈的柱體建築中,那足足有六十丈高的鐵質牆壁外側都被塗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箔,而其中廣闊的地麵全部采用的是能清晰倒映出人影的白曜石。
這個稱之為冥巢的建築,總共有三層,每一層都足有二十丈高。那些自中央天柱延伸出的透明導管被盡數嵌入最高的第三層中。
站在遠方的瞭望者回廊上勉強能看清中央天柱的最頂端,那個散發著白色光亮的圓弧中,此刻還有源源不斷的伏矢飛入其中。世間有無數種伏矢,幾乎每一隻都帶著翅膀,此刻它們的身上閃爍著彩虹一樣的光,依循著通天柱中間被分離的僅僅有條的通道急速下墜,一直到了於環形柱體建築持平的高度方才忽然一頓,緊接著被帶入一根根透明的導管來到建築的第三層。
二十丈高的樓層每相隔十丈就有一頭體形駭人的吞賊,平均身高近二十丈的吞賊人臉龍身超過六十丈,八隻臂膀因為千萬年來的不使用已經退化成細長的觸須連撓癢都無法做到。
每隻吞賊無一例外都叼著一隻碩大的煙鬥在一刻不停的吞雲吐霧,而他們的背部則是插著十三根透明導管,各色各異的伏矢通過導管最終落入吞賊的體內,經過一陣剝離重組之後,吞賊的身體左側那一排鱗腮中就會吐出十三個含有蝃蝀的玻璃珠子,而一隻隻恢複了本來麵目的伏矢就會從右側的鱗腮中被粗暴的噴射出。
每隻吞賊的身邊都會伴隨著三十隻除穢,這些化作人形的除穢中有十個會站在吞賊的左側盯著從鱗腮中掉落至下方傳送帶的玻璃珠,他們的職責是收集偶爾掉落在地的玻璃珠以及及時的清理被堵塞的鱗腮。而另外的十三隻除穢會遠遠的守在吞賊的右側,每當有一隻伏矢被噴出,他們就會拿著柔軟的雲兜準確的接住它們並放入身後的暗格中,到了那裏,伏矢就完成了使命,可以進食休息了。
剩下的七隻除穢則是負責照顧吞賊的飲食、清潔,比如給這幫大爺換個煙絲之類的,必要的時候還要給它抓抓癢,保姆一般的存在。
彩虹一樣的玻璃珠順著傳送帶被轉移到了二樓。
密密麻麻的傳送帶就像立交橋一樣極有規律的交叉彎曲著,絲毫不用擔心會糾纏在一起。而每一條傳送帶的終點,幻化出四隻手臂的非毒依舊是人類的模樣,清一色的穿著黃色的工作服,他們有自己單獨的工作平台,一個個玻璃珠被傳送至他們的麵前,用下麵的兩隻手拿起的同時,上方的兩隻手就開始快速的將其劃分序列而後登記,整個過程隻用了五秒鍾的時間。
五秒鍾之後手裏的玻璃球就會被準確的投入到身後的一個洞口中。
一共有四個幽深的洞口,有四種顏色,分別是黃金,白銀,青銅以及灰色,正好對應黃金序列,白銀序列,青銅序列以及未知序列四個層次的言芴。
被投入洞口的玻璃球一路向下滾落至第一層,通過減震裝置最終被完好的嵌入一個個水晶棺內。
無數隻雀陰沉默的蹲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們的背上背負著一具精致的水晶棺,每一隻水晶棺不過拳頭大小,因為這些玻璃球內蝃蝀的緣故,所以整個水晶棺都呈現出一種七彩的光暈,與頭頂銀河般的景象交相輝映甚為瑰麗。
一條筆直的廊橋從通天柱的一側延伸至瞭望者回廊上,須木廿一此刻正在廊橋的一端垂首等候。說是廊橋,其實不過是一條肉眼無法看見的單行道,連扶手沒有。
站在廊橋往下看去,能清晰的看見一簇簇雲霧徘徊在腳下,而再往下,就是一眼望不到的深淵。
席重的每一次落腳都會在空中激起一絲細微的漣漪,如同踩在雲中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穩,而足足有三百三十丈的廊橋他隻邁出了三十三步便走到了終點。
同樣是無法保持人形的須木廿一恭敬的將一冊賬簿遞到席重的身前,這些從非毒那裏收集來的賬簿詳細記錄了今日的言芴數量以及序列等級,在交由雀陰送走之前冥司大人必須親自過目一遍。
整個流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的年月,須木廿一在八十九年前誕生時他就被派到了這裏執行任務,而再遠一點的恒河大樹也是在三百六十年前就已經出現在這裏,就連席重動輒上千年的閱曆也無法深究它的年歲。
仿佛從所有人記事時起,這個連接著冥間和人間的通天柱就已經存在。
席重在看到手裏賬簿的同時就無奈的搖了搖頭,
“幾千年來的習慣的確可怕,讓你們跟上時代的步伐怎麼就這麼難。如今人間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儲存資料的手段能不能高級一點,還是用這麼原始的方法你們不覺得麻煩我都看的心煩。”
須木廿一水紋一樣湧動的臉龐看不到表情,不同於其他滿嘴跑火車一刻都不肯閑下來的除穢,他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席重見過的悶葫蘆,三棍子都敲不出一個屁來,真真算得上是一個異類。而這同時也是席重賦予他權利的原因所在,沉默的除穢,實在是太少見了。
雖然嘴巴上這麼說著,手裏的動作卻是一點都沒慢。
數據化時代的辦事效率雖然要高出舊時代許多,隻是你若真拿人類的手段來管理冥間的事項,那顯然不現實。
就單單這地下空間交錯的紊亂能量層隻要數據電流出現的一瞬間就會被肢解衝散,什麼都不剩。
恒河大樹那般玲瓏剔透的心思哪裏會不知道自家的冥司大人是因為冥徒少爺跑出去把這個工作丟給他而故意發泄鬱氣。黑色的鬥篷微微的顫抖著,那是在極力的忍住笑。